第3章 無名世界 02

聲音在場上回，久久不散。

隊長憤然轉，沉沉的天幕下，滾滾濃煙中，他後果然站著一個人。或者說，一個人形生。

黑風，長靴，短發，一張仿佛能凍死人的臉，那五燒灰他都記得。

——郁飛塵，他們隊請來的外援，提供“副本包過”服務。

他們小隊也并不是特別富裕，是因為這次要帶新人，讓新人到大家的強大與可靠，才忍痛掏錢請了最貴的那個執行者，看見他就疼。

沒想到，剛踏進這個喪世界的第一天，也就是今天的三個月前，天價請來的外援就被喪群給埋了，死無全。

金錢的損失簡直目驚心，而了一個外援，他們的任務也開始磕磕絆絆。就在昨天，新人夏森還帶著極其重要的病毒標本，被喪給叼走了，不知所蹤。

簡而言之，人財兩空，飛蛋打了。

以至于隊長現在一看見郁飛塵的臉，就想罵娘。

他深吸一口氣，剛剛平複了一點兒緒，就注意到了郁飛塵那蒼白的皮，變的虹，面無表的臉，還有完好的，沒腐爛的。這全都是高級喪的特征。

戰場相見，隊友了喪，他該說什麽？

你好嗎？吃了嗎？你死了嗎？你還人類嗎？

隊長還沒來得及醞釀好緒，就見這東西拎著另一個人的領，把人丟了進來——是個灰頭土臉的半大年，很纖細，穿著一沾滿污的白大褂。

“隊長，”半大年被頭隊長接了個滿懷，擡起頭來，“郁神是好人，他把我從喪手裏救了。”

——這就是他們隊的新人夏森，智力很高，第一次來副本，表現還不錯。

“夏森，”隊長第一句問了最要的問題：“病毒樣本呢？”

夏森從懷裏掏出一個微型冷凍箱：“主神保佑，沒弄丟。”

隊長長舒一口氣。

但這口氣剛舒，就又堵住了。

他聽見了郁飛塵的嗓音，這人給統戰中心說了幾句難懂的命令後，對艙裏人說：“往前開。”

隊友面面相覷後得出結論，似乎也只能照辦。

天價請來的“副本包過”外援，開場就死在了喪手裏，已經是一件離奇的事。而已經死無全的外援，忽然以高級喪的形態在戰場上出現，這就更加匪夷所思。

當然，更加難以想象的事是，這個已經變高級喪的外援忽然出現在我方陣營，開始指揮人類軍隊與喪群的戰鬥。

隊友的嘀咕聲約傳來。

“我們中出了一個鬼。”

“但喪裏也出了一個鬼。”

“兩個鬼是同一個人。”

“所以他究竟算是哪一方的鬼？”

“好家夥。”

“好家夥——我炸——”

炮聲再次轟然炸開，這次啓的是霰彈炮，每枚炮彈炸開後都激出近萬枚微型鋼箭片。即使沒被傷到要害，喪也會在中彈的那一刻有短暫的僵直。

裝甲坦克就抓住這樣的機會，緩慢又堅定地碾了過去。

“繼續，”郁飛塵道：“最佳點位坐標北177.642，西69.685。”

然而，越是接近黑撒旦，周圍的喪型越是巨大，醜陋的巨圍固若金湯的堡壘。霰彈炮已經失效，穿甲彈也沒了用武之地，最重要的是，彈藥即將告罄。

——硝煙彌漫，能見度幾乎為零的前方，無數巨大的灰白影子湧著向這邊撞來！

幾位隊友本能地大一聲，仿佛已經被車撞了一般。

就在這此時！

沉悶的撞擊聲忽然響起，竟然是另一只巨大的影從後方疾而來，直直撞上了巨的頭顱，然後，兩只怪滾落在地，瘋狂地撕咬在了一起。

一個喪怪救了他們。

接著，又是一個撲了上來。

越來越多。

隊長拿著遠鏡努力向後看，他們本已經深了喪中，四面八方都是敵人。可現在，後方的喪瘋狂湧來，卻是與另外一些喪巨殊死搏鬥。

濃煙翻滾，巨們彼此撕咬，更有無數小型喪浪一樣一波波前湧，仿佛一片海的海被分兩邊，彼此擊打一般。

喪訌了？

而突然叛變的一方，極有可能就是之前那些一不的奇怪喪！

隊長立刻想起那個疑似是第二個喪首領的A1407。

“有詐！”他罵娘道：“他媽的，訌了！兩個首領要打起來了！A1407到底在哪？不是讓你們找了嗎？”

隊友誰都沒找到A1407，不敢回答，抱團瑟瑟發抖。

寂靜的坦克裏，忽然響起一道冷淡的聲音。

“你找我？”

隊長：“……”

隊友：“……”

隊長瞠目結舌，看向郁飛塵，心只能用震驚來形容，連口中稱呼也不由得發生變化：“你……您……您……”

郁飛塵沒說話，這人只是一眨不眨看著前方的一切，或許是因為太過專注，那雙因變異而泛紫的眼瞳裏，顯出一種約約的瘋狂。

這人不說話也沒關系，一旦接了這個事實，大家的目就陡然變化了。

聯想到科學家監測到A1407蹤跡的時間點，正是郁飛塵死無全後不久，一切都說得通了。

原來，喪首領A1407就是郁飛塵，是他們隊的外援，是站在人類這邊的！

——這場面真沒見過。

戰況瞬間柳暗花明，A1407的控制力比黑撒旦高出不。反水的喪們極大緩解了坦克的力，坦克一路深，直黑撒旦本。

黑撒旦巨大如山脈的型讓它看起來毫無弱點，但這東西顯然對不斷近的鋼鐵坦克産生了焦慮——千萬只喪飛鳥發出尖銳的鳴聲，俯沖向下加戰局。它們這一轉場，飛行編隊就有了息之機。

轟炸機占領了制空權。目標足夠大，重型鑽地炸彈與穩彈有條不紊地落在了黑撒旦的上。這東西殺不死它，卻能傷筋骨。

低沉的吼聲從大地傳來，地面震，那嶙峋醜陋的脊背緩緩弓了起來。

“坐標點到了。”

坦克停下時，黑撒旦投下的影逐漸變大，如同一座高山破土而出。

——模糊的黑撒旦站起來了。

坦克就在它的腳下，至多不過一百米遠，仰頭就是它的肚皮——如果這東西有肚皮的話。

尖銳的唳響起，一只翼展數米的黑飛鳥在掠過的剎那抓住了郁飛塵的肩膀，將人帶離坦克的頂端。

郁飛塵高懸半空，仿佛忽然長出一雙黑翼翅一般。

炮架也空了，隊長驀地擡頭，看見郁飛塵已經輕描淡寫對黑撒旦舉起了自己之前沒能扛起來的炮筒，他似乎本不需要準星。

這人究竟是什麽怪？

在某個節點變喪，控制自己的變異方向，朝喪首領進化，并且在過程中找到黑撒旦的神經中樞所在點，然後在最後關頭返回人類陣營，計劃對抗節奏，拿起人類的武——

隊長覺得自己打喪副本的經驗還是太，以至于每一個環節，他都想不通能用什麽方法做到。

然而，仰頭看空中的郁飛塵，想著他先前的神，隊長有種覺，這東西絕非善類。

“砰——”

一聲不起眼的靜伴隨著煙霧與火響起，流劃破霾的天空，剎那間沒黑撒旦因直立而出腹部某。

那巨大的影猛地一僵，仿佛時間為之靜止。

郁飛塵在空中比了個手勢。

隊長瞳孔驟！

“快退！快！”

艙隊友臉蒼白，猛拉縱桿！

崎嶇不平的地面上，重裝坦克以平生能開出的最快速度跌跌撞撞後沖！

影劈頭蓋臉倒扣下來，坦克就在影的邊緣疾馳，仿佛在帶著這片影子前進，然後——影子超過了它。

先砸中它的卻不是黑撒旦的。而是一個人頭那麽大的塊。

隊長大吼：“關天窗——”

天窗關閉，猛烈的撞擊聲卻不斷響起，仿佛被無數滾石敲砸一般，鋼板不堪重負，每一次吱嘎作響後，滿艙室都是心髒的跳聲。

等一切終于停止，隊長第一個爬出天窗，他眼前是一地散碎的、醜陋的肢碎塊。黑撒旦沒有整個倒下，它解了。

環視四周，硝煙不再彌漫，還在反抗的喪越來越。

仿佛被按下了休止符，瘋狂的撕咬變緩慢的咀嚼，迅疾的飛撲變為遲緩的踏步。最後，所有喪都停下了。

然後，它們漸漸向中央彙集。

寂靜無聲的戰場上，仿佛在進行一場沉默的遷徙，它們越靠越近，最後集中在一個不太規則的方陣中——所有毫無生氣的臉都朝向人類基地的方向，連飛鳥與蟲子都落了下來。

——郁飛塵落回了坦克艙。

隊友念念叨叨的聲音在艙響起：“好，現在A1407和人類聯手，借助人類軍隊，打敗黑撒旦了。”

“好，新的喪王誕生了。”

“好，接下來會發生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