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林芷沒有回帝都,帶著林語驚去了懷城。
林家新分公司這幾年在懷城發展,林芷現在主要重心全都放在這頭,託了關係將林語驚辦進懷城一中,省理科試驗基地。
出了名的監獄式應試教育,升學率和重本率都非常恐怖,八中的學習氛圍跟這裡肯定是不能比的,甚至連附中都要略遜一些。
強制住校,每週回一次家,晚自習到晚上十一點,早上六點鐘出,高二就已經早早進到了高三的學習氛圍。
又是一個新的,陌生的,需要重新適應的環境。
林語驚自覺自己對新環境的適應還強的,至表現出來的那一面看起來會很自然,但是這麼快的又換了一個新的環境,多多還是有些不適應。
林語驚在校長室裡聽著的新班主任和林芷嚴肅又正經地說這些的時候,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八中那天,站在劉福江的辦公室裡,那個看起來一點兒也不適合做班主任的班主任興高采烈地跟說「你知道咱們學校的升學率有多嗎!百分之九十八!」
林語驚在看到那一班同學的時候就覺得劉福江是唬人的。
那一教室人,除了學習幹什麼都有,讓當時有一瞬間覺得這個高中所有沒考上大學的可能都在他們班了。
沈倦跟劉福江請了三天的假,第三天早上準時去了學校。
他在校門口遇見了啃著早餐一起往學校裡走的宋志明和王一揚,王一揚被寧遠撞上以後坑了他一大筆各種檢查費用,渾上下都查得十分齊全,甚至還做了個腦CT,非說自己好像有點兒腦震盪。
檢查出來結果就是膝蓋扭傷,早就活蹦跳了。
他看見沈倦以後第一時間飛奔過來,邊跑邊高聲呼喊著他的父親,裡的香芋包噴了一場,校園裡的人紛紛回過頭看過來,為清晨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沈倦對他的乖兒子視若無睹。
直到王一揚和宋志明跑到他邊,王一揚一手勾上他的肩膀:「爸爸!您他媽哪兒去了啊,電話不接信息不回工作室也沒人,我他媽急得差點得痔瘡了。」
沈倦抬眼,沒什麼意義地「嗯」了一聲。
聲音像是摻了沙。
王一揚和旁邊的宋志明直接愣住了,愣了兩秒,王一揚反應過來:「我,你這嗓子是喝油漆去了?」
沈倦笑了笑,臉上全是睡眠不足的疲憊,藏都藏不住。
王一揚皺著眉:「你多久沒睡過覺了?」
「不知道。」沈倦啞聲說。
宋志明馬上將自己手裡的豆漿遞給他:「先潤潤。」
沈倦接過來,說了聲謝謝,咕咚咕咚將整袋豆漿都喝完,隨手丟進旁邊的垃圾桶裡。
塑料的豆漿袋子著垃圾桶邊兒劃過去,掉在了地上。
沒扔進去。
王一揚看了他一眼,跑過去把豆漿袋子丟進垃圾桶,又跑回來。
沈倦站在原地嘆了口氣。
看到沒有,低調的神手沈倦,你也不是百發百中的。
林語驚最後走的那天開始,他被醫院一個電話過去。
沈倦本來以為事不會更糟了,他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頹的時候。
他現在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不是對生活太樂觀。
清河的況不太好,心衰竭,肺部染嚴重,這次了很多積水帶膿出來,醫生最後說大約還有兩到六個月的時間。
沈母接到消息以後放下手頭的工作飛回國,連著哭了好幾天,又開始發燒。
工作室那邊還有幾個客戶,沈倦全都推後了,又強打起神來一個個打電話重新約時間。
事一件一件一層一層不停地湧進腦子裡,本沒有能靜下來的時間,沈倦回憶了一下自己到底幾天沒怎麼好好睡過覺了。
好像從周日晚上最後走到現在,一共就沒睡過幾個小時。
最後走的時候。
「你早點睡覺,我走了你就要睡,不許熬夜。」
。
頭一跳一跳的蹦著疼,太像是下一秒就要跳出來了,沈倦垂下頭,單手摀住右邊的眼睛,緩了幾秒,抬起頭來:「走吧。」
王一揚和宋志明對視了一眼,都沒說話,跟著一起往前走。
走到教學樓門口,王一揚終於忍不住:「爸爸,林妹上個禮拜走了,我聽老劉說好像是轉學——」
王一揚沒說完,宋志明在他後踹了他一腳,王一揚閉上,回頭瞪著他。
宋志明無聲做口型——你是傻?
王一揚沒理他,重新扭過頭來:「沈倦,我這人格甚麼樣你也知道,我真憋不住事兒,我忍不住,」王一揚嘆了口氣,「你跟林妹到底怎麼回事兒,我看回來收拾東西的時候還哭了。」
他只有在這種正經的時候,才會他全名。
沈倦抿著,角微微向下撇:「啊,」他啞著嗓子,「我也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
林語驚就像一個渣男,沒有任何解釋,也沒有跟他商量的打算,自己做出了決定以後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我要走了,我回原來的學校,咱們倆異地吧。
讓人毫無準備,連點兒緩沖和適應的時間都沒有。
沈倦當時都沒反應過來。
好幾個小時後,他坐在醫院病房裡,聽著裡面各種機的輕微聲音,意識才開始漸漸回籠。
好像被甩了。
好像也不是。
沈倦給打了不知道多個電話,始終是關機狀態。
心裡是憋著火兒的。
是真的火了。
沈倦差點兒沒把手機給砸了,等這火過去以後,又有點兒茫然。
連聯繫都聯繫不上,他甚至都不知道現在兩個人的這個狀態到底是分手了,還是還在一起。
不肯跟他說,但沈倦也不是傻的,家裡的況,週五晚上的反應,還有那天的話,結合在一起多多也都能猜出來幾分。
這個不是問題。
要走,他可以等,現在不行,那就等長大。
他火的原因在於——他不知道林語驚的這種極度沒有安全的格到底是怎麼養的,好像無論如何,都覺得自己只能是一個人。
一個人哭,一個人笑,一個人解決任何問題,一個人就隨意做決定,沒有想過,有什麼事他可以和一起承擔。
連,這件事可以和他商量一下,兩個人來一起做出決定的念頭都沒產生過。
沈倦忽然有種前所未有的無力。
他覺得自己有足夠的耐心,他能夠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拽著,把從自己的殼裡拉出來。
但是這沒用,沈倦發現自己忙活到最後,完全是徒勞。
自己不願意出來。
從來都沒真的信任過他。
沈倦進班級的時候,李林他們一窩蜂地湧過來,所有人都有一堆問題,看見沈倦的狀態,最終一個也沒問出來。
只有王一揚一個傻,沈倦覺得很欣,他現在累得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還是第一排靠著門邊兒的那個座位,兩張桌子並在一起,外面的那張已經空了。
桌面乾乾淨淨,桌肚裡什麼都沒有。
林語驚什麼都沒留下。
沈倦抬手,將的椅子推進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他的東西沒人,上週五走的時候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除了這幾天每個科目老師發的卷子王一揚都幫他留了。
厚厚的一沓子舖在桌面上,一張一張往上疊。
卷子的正中間鼓起來了小小一坨,似乎是下面有什麼東西。
沈倦著厚厚的卷子邊兒,把那一沓卷子掀起來,看到了下面著的東西。
一棒棒糖安安靜靜地躺在桌面上,紅的包裝皮兒,還是桃子味。
記憶一下子竄回了幾個月前,兩個人還不太的時候,他幫寫了封回執,甚至彆扭得連一句謝謝都說不出口。
孩子抿著看了他好半天,最後還是說不出來,嘆了口氣,吞吞吐吐地讓他手,給了他一糖就想打發走。
太清晰的畫面,像上一秒剛發生過。
給他的第一樣東西,也是留下的最後一樣。
這種告別的方法。
之前一直被太多事得嚴嚴實實的緒忽然毫無預兆地翻湧著竄上來。
沈倦閉了閉眼睛,咬著牙,氣得笑出來了,笑得眼睛發酸。
這可真他媽是。
有始有終啊。
懷城一中是全封閉式,學校在郊區,並且極力反對家長給孩子帶手機。
用林語驚的新班主任的話來說,孩子是抵擋不住的,所以千萬不要將擺在們面前。一旦鬆懈下來,想要再繃就很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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