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到懷城一中來一個月之後，林語驚覺得自己有些不太對勁兒。

開始頻繁的失眠了。

林語驚覺得自己現在淡定的，是真的什麼都沒想，每天腦子被卷子和課得滿滿的，沒時間想別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睡不著。

失眠是件痛苦的事，和熬夜不同，那種乾躺著，閉著眼睛試圖放空大腦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一分一秒等著時間過去，等著天亮的覺，時間久了會讓人非常焦慮。

把沈倦那本書放在了枕頭下，竟然還真的有些效果，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只是睡著以後也不踏實，經常做一大堆七八糟的夢，早上醒過來的時候一分鐘都不記得，只覺得心裡悶得慌。

隨之而來的是厭食。

什麼都不想吃，胃裡翻江倒海的難，強迫自己吃下東西以後要乾嘔上半天，一直吐到什麼都吐不出來。

就這樣平均每天睡兩三個小時加上厭食的況持續了差不多半個月，連同桌的小妹都看出來了，問：「你最近是不是瘦得也有點兒太快了？ 」

林語驚有的時候覺得，這個心大到不可思議的小同桌簡直是這種令人抑的學習環境下一朵盛放的太花，聽著說話，心能稍微放鬆不。

低頭寫著英語卷子，眼睛跟著筆尖迅速掃過一行行閱讀題文章，沒停下：「我不知道，我很久沒稱過重了。」

有的時候覺得自己現在很厲害，無論晚上睡眠質量有多差，睡幾個小時，或者胃多不舒服，白天只要坐在教室裡，手裡拿著筆打開試卷，神和注意力就能完全集中進去。

小妹嘆道：「你也不照鏡子嗎，我覺得你臉也不太好，這裡——」自己嘟嘟的臉，「都瘦沒了。」

林語驚抬起頭來，看著：「下節英語課。」

小妹：「我知道啊。」

林語驚問：「你單詞背完了嗎？」

小妹安靜了一秒，然後哇哇著去翻英語書，裡念叨著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晚上下晚自習回了寢室，林語驚洗好澡了滿是水汽的鏡子，認認真真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好像確實瘦了多，眼睛看起來好像比之前大了點兒，眼底的青黑很重，下尖得像打了瘦臉針。

憔悴得像是個有上頓沒下頓的流浪兒。

林語驚嘆了口氣，去食堂買了一份生滾粥，著自己吃了小半碗下去，沒兩分鐘，丟下勺子衝進廁所，抱著馬桶開始了新一的嘔吐征程。

高二每週還可以回一次家，等以後到了高三就是周六週日都要上課了，半個月休息一天，週末，林芷來接回家。

林芷這兩個禮拜臉一直很難看，今天尤其，之前在車上都會問一下這一周的學習況，週考績怎麼樣，多分，今天卻一句話都沒說，兩個人一路沉默。

一直到快到家。

林芷忽然甩手打方向盤，車子劃出「刺啦」一聲，猛地停在路邊。

林語驚還看著車窗外，過了十幾秒，才回過神來，慢吞吞地轉過頭去。

林芷從倒車鏡裡看著，目很冷：「你作給誰看？」

林語驚有些茫然地看著，似乎是沒聽懂。

「你看看你現在把自己搞什麼樣子了？什麼意思？報復我？」林芷冷笑了一聲，說，「你不會以為這樣管用吧，我什麼子你也知道，你覺得你這樣能影響到我？我告訴你林語驚，你不用這麼作，跟我沒用。」

林語驚聽懂了。

漠然地重新轉過頭去，扭頭看向車窗外。

車窗外是冬天的懷城，街上的人裹著厚厚的大著牆邊，垂頭往前走。

不知道A市這個時候是什麼樣，但是懷城的冬天溫度要比帝都高上不，但還是冷。

那種骨的冷隔著厚厚的一層車門都能讓人到，不著邊際的冷。

「媽，」林語驚看著窗外，說，「我吃不下東西，也睡不著了。」

林芷沒說話，抿著，眼睛有點紅，像是在極力克制著憤怒還是什麼。

「每天都這樣，我努力的想讓自己好，但是沒什麼用，」林語驚淡聲說，「您給我找個心理醫生吧。」

林芷找的心理醫生開一家私人心理診所，言衡，看起來四十歲左右，帶著副眼鏡，英俊溫和，語速很慢。

診所在一棟寫字樓頂層，林語驚推門進去，男人放下手裡的書，抬起頭來：「林語驚？」

林語驚禮貌問了聲好：「您好。」

言衡笑了笑：「你跟你媽媽長得很像。」

「啊，」林語驚愣了愣，「啊……」

「十六七歲的那會兒，跟你長得一模一樣，」言衡說著合上書，站起來，「你媽是不是很煩？」

林語驚：……？

林語驚覺得這人說話怎麼聽起來有點莫名的微妙。

清了清嗓子，不知道說什麼好。

言衡指了指落地窗前的單人沙發：「坐吧。」

林語驚走過去，坐下，看著他從牆邊櫃子裡拿了個杯子出來：「你喝咖啡嗎？我這兒有之前別人送我的瑰夏咖啡，我剛剛煮了一壺，」他轉過來，朝眨眨眼，「我還沒喝過這麼貴的咖啡，據說能喝出水果味兒。」

林語驚笑了笑，心放鬆了一些，看著他端著兩杯咖啡過來，沒忍住說：「高鈣片，水果味兒。」

言衡愣了下，而後笑著在對面坐下：「你比你媽媽有意思，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是個唯我獨尊的大小姐，還有公主病。」

林語驚終於沒忍住：「您跟我媽媽……」

「高中同學，」言衡在對面坐下，「不過你不用擔心，你今天跟我說的事我一句話都不會跟說，這點職業素養我還是有的，而且我也討厭。」

林語驚沒說話，捧著那個據說很貴的咖啡喝了一口。

好像還真有水果味兒。

「你媽媽簡單跟我說了一下你的況，你之前是在A市，是嗎？」言衡將咖啡杯放在桌上，說了句方言。

林語驚愣住了，抬起頭來。

「我是A市人，」言衡笑了笑，「高中在帝都那邊讀，後來又回來了。」

林語驚沒聽清他後面說了些什麼，聽到那句悉的方言的時候，腦子有點兒糊。

沈倦有的時候也會說。

他聲音很好聽，比起同齡人有偏沉的，講起方言來會比普通話多一點點，低沉又溫。

他之前還教了幾句日常經常用到的話，說得不標準，他就背靠著牆撐著腦袋笑，聽著蹩腳的發音，懶洋洋地調侃：「你是個新疆來的A市人？」

小姑娘就瞪著他：「校霸，你很囂張啊，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在八中待不下去你信嗎。」

林語驚迅速垂頭，抬手蹭了一下鼻子。

言衡是個非常容易讓人產生親近的人，也許心理醫生都這樣，他們有自己的辦法讓人在很短的時間對他們建立信任。

林語驚簡單說完，言衡一直沒怎麼話，偶爾會提兩個問題，直到最後，他看著林語驚，溫聲問道：「你想給你的那個小朋友打個電話嗎？」

林語驚沒說話。

想。

剛去一中的時候發了瘋的想。

現在呢？

寢室裡面雖然沒有電話，但是其實每棟寢室樓一樓社管阿姨的房間裡面都是有個座機的，平時學生也會跟家長通個電話。

林語驚半個月前才發現這個，但是也沒有去打。

言衡凝視著：「你害怕吧。」

林語驚垂眼：「我不知道，我覺得我聽到他的聲音，可能就堅持不下去了。」

沒聽到他的聲音的時候，覺得聽聽聲音，能打個電話就好。

但慾是會膨脹的。

等真的聽到了，是不是就會開始想見他這個人。

是不是就會拼命想逃離這個監獄一樣的地方。

「我還是希你能跟我說實話，」言衡說，「你怕的不僅是這個吧。」

林語驚沒說話。

「你也害怕你那個小朋友的態度，對嗎？」言衡說，「你們從那時候到現在沒有見過面，沒有聯繫，你覺得這個時間已經長到足夠讓一個人發生一些變化了，從始至終，你都對你們的這段關係都非常沒有信心。再加上你現在學校裡偏抑的環境，幾方力加在一起，導致了你現在這種焦慮的狀態，你力太大了。」

林語驚沉默地抿著，還是沒說話。

言衡往沙發裡一靠，最後還是沒忍住道：「林芷到底造個什麼孽，好好的孩子被弄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