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淵當然還不出來,早扔的扔、拆的拆了,就算能還也不甘心還。他臉鐵青地了一聲:“阿孃!”用眼衝發威:你就讓他這樣欺辱我?
莫夫人瞪他一眼,要他別把場面攪得越發難看。誰知,魏無羨又道:“說起來,他不不該我的東西,更不該夜半三更去。誰不知道,本公子可是喜歡男人的,他不知道害臊,我還知道瓜田李下呢。”
莫夫人倒吸一口冷氣,大聲道:“鄉親父老面前說什麼話!真是不要臉,阿淵可是你表弟!”
論起撒野,魏無羨乃是一把好手。從前撒也要撒得顧及面,不能讓人家說他沒家教,可如今反正他是個瘋子,還要什麼臉,直接撒潑便是了,怎麼痛快怎麼來,梗著脖子理直氣壯道:“他明知道自己是我表弟還不避嫌,究竟是誰更不要臉?!你自己不要就算了,可別壞了我的清白!我還要找個好男人的!!!”
莫子淵大一聲,掄起椅子就砸。魏無羨見他終於炸了,一骨碌爬起來就躲。那椅子砸到地面散了架,東堂裡三層外三層圍著的閒雜人等原本都在幸災樂禍今遭莫家丟人丟大了,一砸起來盡皆作鳥散,生怕一不小心掛了彩。魏無羨便往藍家那幾名幾乎看呆了的年躲過去,嚷嚷道:“都看見了吧?看見了吧?東西的還打人,喪盡天良啦!”
莫子淵要追過去撲打他,爲首那年忙攔下了他,道:“這位……公子有話好說。”
莫夫人見這年有意要護這瘋子,心中忌憚,勉強笑道:“這個是我妹子的兒子,這兒、有些不好使。莫家莊人人都知道他是個瘋子,常說些怪話,不能當真的。仙師千萬……”話音未落,魏無羨從這年背後探出個頭來:“誰說我的話不能當真?誰今後再我的東西一下試試,一次我砍他一隻手!”
莫子淵原本被他父親按住了,一聽又要發作。魏無羨啦啦啦著游魚一般地躥了出去。那年忙擋在門口,轉移話題,滿臉嚴肅地說起正事:“那個……那今晚便借貴府西院一用。先前我所說的請千萬記住,傍晚以後,閉門戶,不要再出來走,更不要靠近那間院子。”
莫夫人氣得發抖,被他擋住也不好推開,只得道:“是,是,有勞,有勞……”
莫子淵不可置信道:“媽!那瘋子在人前這樣污衊我,就這麼算了?!你說過的,你說他不過就是個……”
莫夫人喝道:“閉。有什麼話不能回去再說!”
莫子淵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虧、丟過這樣的臉,更沒被母親這樣斥責過,滿心憤恨,咆哮道:“這瘋子今晚死定了!”
魏無羨發完瘋出了大門,在莫家莊拋頭面溜了一圈,驚倒路人無數,他卻樂在其中,開始會到爲一個瘋子的樂趣,連帶對自己的吊死鬼妝也滿意起來,有些捨不得洗掉了,心道:反正也沒水,那就別洗了。他整整頭髮,一瞥手腕,傷痕沒有任何淡化好轉的跡象。即是說,給莫玄羽出一通氣這樣輕微的報復,遠遠不夠。
難不還真要他滅了莫家的門?
……老實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魏無羨一邊尋思,一邊晃回了莫家。點著小碎步溜過西院的時候,見那幾名藍家子弟站在屋頂和牆檐上,肅然商議著什麼,又點著小碎步溜了回來,地擡頭著他們。
雖然圍剿他的世家裡有姑蘇藍氏一份大頭,但那時候這些小輩要麼沒出生,要麼才幾歲,本不關他們的事,魏無羨便駐足圍觀,看看他們如何理。看著看著,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怎麼那幾面立在屋頂和牆檐迎風招展的黑旗,這麼眼?
這種旗子名“召旗”,如在某個活人上,便會把一定範圍的靈、冤魂、兇、邪祟都吸引過去,只攻擊這名活人。由於被旗者彷彿變了活生生的靶子,所以又稱“靶旗”。也可以房子,但房子裡必須有活人,那麼攻擊範圍就會擴大至屋子裡的所有人。因爲旗附近一定氣繚繞,彷彿黑風盤旋,也被做“黑風旗”。這些年在西院佈置旗陣,並讓旁人不得靠近,必然是想將走引到此,一網打盡。
至於爲什麼眼……能不眼嗎。召旗的製造者,正是夷陵老祖啊!
看來玄門百家縱使對他喊打喊殺,對他做的東西卻是照用不誤的……
一名站在屋檐上的弟子見他圍觀,道:“回去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雖然是驅趕,卻是好意,語氣也和那些家僕大爲不同。魏無羨趁其不備,跳起來一把摘下一隻旗子。
那名弟子大驚,跳下牆去追他:“別,這不是你該拿的東西!”
魏無羨邊跑邊嚷,披頭散髮,手舞足蹈,真是個十足的瘋子:“不還!不還!我要這個!我要!”
那名弟子兩步便追上了他,揪著他胳膊道:“還不還?不還我打你了!”
魏無羨抱著旗子死不放手,那名爲首的年本來在佈置旗陣,被這邊驚了,也輕飄飄躍下屋檐來,道:“景儀,算了,好好拿回來就是,何必跟他計較。”
藍景儀道:“思追,我又沒真打他!你看看他,他把旗陣弄得一團糟!”
拉扯間,魏無羨已迅速檢查完了手裡這面召旗。紋飾畫法正確,咒文也不缺,並無錯,使用不會有差池。只是畫旗的人經驗不足,畫出來的紋咒只能吸引最多五里之的邪祟和走,不過,也夠用了。
藍思追對他微笑道:“莫公子,天快黑了,這邊馬上要抓走了,夜裡危險,你還是快回屋去吧。”
魏無羨打量這年一番,見他斯文秀雅,儀表不俗,角淺淺噙笑,是棵十分值得喝彩的好苗子,心中讚許。此子旗陣佈置得井井有條,家教也當真不錯。不知道姑蘇藍氏那種古板扎堆的可怕地方,是誰能帶出這樣的後輩。
藍思追又道:“這面旗……”
不等他說完,魏無羨便把召旗扔到地上,哼道:“一面破旗子而已,有什麼了不起!我畫的比你們好多了!”
他扔完拔就跑,幾名仍倚在屋頂上看熱鬧的年聽他大言不慚,笑得險些從屋檐上跌下來。藍景儀也氣得笑了,撿起那面召旗拍了拍灰,道:“真是個瘋子!”
藍思追道:“別這麼說。快回來幫忙吧。”
魏無羨那頭則繼續遊手好閒地晃了兩圈,晚上才晃回莫玄羽那間小院子。門閂已斷,滿地狼藉無人收拾,他視如不見,在地上揀了塊乾淨點的地方,繼續打坐。
誰知,這一坐還沒坐到天亮,外界便有陣陣喧譁把他從冥想狀態拉了出來。
一陣雜的腳步混著哭號、驚聲迅速靠近。魏無羨聽見幾句話反覆重複:“……衝進去,直接拖出來!”“報!”“報什麼,矇頭打死!”
他睜開眼,幾名家僕已闖了進來。整個院子火通明,有人高聲道:“把這個殺人的瘋子拖去大堂,讓他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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