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悉的出鞘之聲,孟瑤一個哆嗦,手裡的劍掉了下來,猛地回頭,魂魄都要飛了:“……聶宗主?”
聶明玦將鞘中的長刀盡數拔了出來。刀雪亮,刀鋒卻泛著微微的紅。
魏無羨能覺到從他那邊傳來的騰騰怒火、和失痛恨之。
孟瑤一下子棄了劍,道:“聶宗主、聶宗主!赤鋒尊,請您等等,請您等等!聽我解釋!”
聶明玦喝道:“你想解釋什麼?!”
孟瑤連滾帶爬撲了過來,道:“我是不得已,我是不得已啊!”
聶明玦怒道:“你有什麼不得已?!我送你過來的時候,說過什麼?!”
孟瑤伏跪在他腳邊,道:“聶宗主,聶宗主你聽我說!我參蘭陵金氏的旗下,這個人是我的上級。他平日裡便看不起我,時常百般折辱打罵……”
聶明玦道:“所以你就殺了他?”
孟瑤道:“不是!不是因爲這個!什麼折辱我不能忍啊,是打罵我怎麼會忍不了!只是我們每攻下溫氏一個據點,我費了千心萬苦,他卻輕飄飄地說幾句話、幾下筆就把這戰功劃給了他,說與我毫無關係。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每一次!我向他理論,他本不在乎。我找旁人,也沒有人聽我說話。剛纔他還說我的母親、我的母親是……我實在是忍無可忍,一時氣昏了頭,這才失手了!”
驚恐萬狀之下,他的語速飛快,生怕聶明玦不讓他說完就一刀劈了下來,代事卻依舊條理清晰,且句句強調旁人有多可恨、自己有多無辜。聶明玦一把拎起他的領,提起來道:“你撒謊!你忍無可忍、一時氣昏了頭失手?氣昏了頭的人,手殺人的時候,會是你剛纔那種表?會故意挑選這個剛剛廝殺過一場蔽樹林?會特意用溫氏的劍、溫氏的劍法殺他、僞裝溫狗襲,好栽贓嫁禍?”
孟瑤舉手發誓道:“我說的是真的!句句屬實!”
聶明玦怒道:“就算屬實,你也不能下手殺他!戰功而已!就那麼在意這點虛榮?!”
孟瑤道:“戰功而已?”
他睜大了眼睛,道:“什麼戰功而已?赤鋒尊,您知道爲了這點戰功,我費了多心?吃了多大的苦頭?!虛榮?沒有這點虛榮,我就什麼都沒有!”
聶明玦道:“我看你的心思全部都用到不正之道上面來了!孟瑤,我問你,第一次在山邊,你是不是故意作那副欺的弱態,扮給我看,好讓我爲你出頭?”
孟瑤剛想說話,聶明玦喝道:“不要在我面前撒謊!”
孟瑤一個激靈,把話頭吞進了肚子裡,跪在地上,渾瑟瑟發抖,右手五指抓土中。
半晌,聶明玦慢慢把刀收回了鞘中,道:“我不你。”
孟瑤忽的擡起頭,聶明玦又道:“你自己去坦白領罪吧。該怎麼置就怎麼置。”
怔了半晌,孟瑤道:“……赤鋒尊,我不能折在這一步。”
聶明玦冷冷地道:“你這一步,走錯路了。”
孟瑤道:“您這是要我的命。”
聶明玦道:“你所說的話如若屬實,要不了。去,好好悔過自新。”
孟瑤低聲道:“……我父親還沒有看到我。”
金善不是沒有看到他。
只是假裝不知道他的存在。
最終,在聶明玦的迫之下,孟瑤還是艱難地說了一個“是”。
然而,當天夜裡,他就逃跑了。
當著面乖乖認錯答應了要去領罪,卻轉眼就逃得不知所蹤,聶明玦大概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厚無恥之人,爲此大發雷霆。
恰逢藍曦臣也應援前往瑯邪助陣,剛來就遇上他暴怒,笑道:“明玦兄好大的火氣,孟瑤呢?怎麼不來澆熄你的火?”
聶明玦道:“不要提這個人!”
他對藍曦臣把孟瑤殺人嫁禍之事說了一遍,原樣重複,不添油加醋,也不工減料。聽完之後,藍曦臣也怔然了,道:“怎麼會這樣?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聶明玦道:“被我當場抓住,還有什麼誤會?”
藍曦臣道:“聽他的說法,他所殺之人,確實有錯,但他確實不該下殺手。非常時期,倒也教人難以判定。不知他現在到哪裡去了?”
魏無羨發現了,三尊之中,藍曦臣就像是個和稀泥的。聶明玦著火氣道:“他最好不要被我抓到!”
他原先對此人有多欣賞重,現在就有多深惡痛絕,揚言必要讓這個猾之徒喂他的刀。可是,等他真正抓到了孟瑤的時候,聶明玦的刀卻砍不下去了。
在最後一戰中,他直面溫若寒,重傷。而臨危之際,溫若寒後的隨侍出了藏在腰間的劍。
寒橫掠,割斷了溫若寒的嚨。
日之徵就此落幕。
孟瑤因在瑯邪殺死上級被聶明玦撞破,迫不得已逃離世家。豈料因此,他改頭換面、姓埋名、投岐山溫氏旗下,竟一路順風順水,越爬越上,最終因禍得福,傳送回無數消息報,並且功刺殺了溫氏家主,救了聶明玦一命。
一戰名。
金麟臺上,人來人往,在聶明玦高闊的視野前,不斷分開,兩側的人都在向他低頭致意,道一聲赤鋒尊。
魏無羨心道:“這排場,要飛天了。這些人對聶明玦都是又怕又敬。怕我的人不,敬我的人卻不多。”
這時,日之徵應當已經結束了。蘭陵金氏爲慶祝,連續開辦了數場花宴,邀無數修士和無數家族前往赴宴。
金瑤就站在須彌座之旁。認祖歸宗後,此時眉心已點上了明志硃砂,戴上了烏帽,穿上了金星雪浪袍,整個人煥然一新,十分明秀。伶俐不改,氣度卻從容,遠非從前可比。
在他側,魏無羨看到了一個悉的影。
薛洋。
這個時候的薛洋,年紀極輕,面容雖稚氣未消,個子卻已經很高。上穿的也是金星雪浪袍,和金瑤站在一起,如春風拂柳,一派年風流。
他們似乎正在說著什麼有趣的事,金瑤比了一個手勢,兩人換眼神,薛洋哈哈大笑起來,漫不經心掃視著四下走的修士們,眼神裡一派輕蔑無謂之,彷彿這些都是行走的垃圾。
他看到聶明玦,毫無旁人的畏懼之,朝這邊齜了齜虎牙。金瑤也注意到這邊,發現聶明玦面不善,趕低聲對薛洋說了一句,薛洋便搖搖擺擺地朝另一邊走去了。
金瑤走過來,恭聲道:“大哥。”
稱呼已改,這時,三人應當已經結拜了。
聶明玦道:“那個人是誰?”
躊躇一陣,金瑤小心翼翼地答道:“薛洋。”
聶明玦皺眉:“夔州薛洋?”
金瑤點了點頭。魏無羨明顯覺到,聶明玦的眉頭皺的更了。
金瑤在他面前總是膽子格外小,不敢辯解,因爲聶明玦也不吃他的花言巧語。他只得藉口接待來客,忙不迭逃到另一邊去了。聶明玦搖了搖頭,轉過。這一轉,魏無羨登時眼前一亮,只覺如霜雪天降、月華滿堂。
藍曦臣和藍忘機並肩走了上來,向聶明玦示禮。聶明玦還禮,再擡頭時,魏無羨的目一下子黏在了藍忘機的臉上,無論如何也挪不開了。
這時候的藍忘機,廓還有些青之氣,神很是認真,但仍是在臉上寫滿了“不要靠近我”、“不要和我說話”。
不管有沒有人聽得到,魏無羨仍是自顧自開心地嚷道:“藍湛!我想死你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藍忘機與藍曦臣站在一起,一溫雅,一冷清;一持簫,一佩琴。卻是一般的容貌昳麗,風采翩然。果真是一種,兩段風姿。難怪引得旁人屢屢矚目,驚歎不止。
忽然,一個悉的聲音,道:“聶宗主,藍宗主。”
魏無羨聽到這個悉的聲音,心中一跳。聶明玦又轉去,江澄一紫,扶劍而來。
而江澄邊站著的,正是他自己!
他看到自己,一黑,沒有佩劍,負手而立,與江澄並排站著,向這邊點頭致意,一副很是高深莫測、睥睨衆生的模樣。魏無羨見年輕時的自己的這種架勢,一陣牙發酸,覺得真是裝模作樣,恨不得衝上去打自己一頓纔好。
藍忘機也看到了站在江澄邊的魏無羨,眉尖了,淺的眼眸不久便轉了回來,平視前方,仍是一副很端莊的模樣。
江澄和聶明玦板著臉相視點頭,都沒什麼多餘話要講,草草招呼過後,便各自分開。魏無羨看到那個黑的自己,左睨右瞥,瞥到了這邊的藍忘機,似乎正要開口,江澄已走了過去,站到他邊。兩人低頭,滿面嚴肅地各說了一句話,魏無羨哈哈笑出聲來,與江澄並肩,向另一邊走去。四周行人也自爲他們讓出一大片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