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子漲紅了臉,揚聲道:“你說清楚,什麼心中有鬼?”
那人道:“不用說,你自己心裡清楚,我們也都清楚。當初屠戮玄武底他了你就死心塌地了?到現在還爲他強詞奪理,顛倒黑白。呵,人就是人。”
昔年魏無羨屠戮玄武底救一事也充當過一段時間的風流談資,是以不人立刻恍然大悟,原來這年輕子就是那個“綿綿”。
立即有人嘀咕道:“我就說,難怪這麼地給魏無羨說話……”
綿綿氣道:“什麼強詞奪理、顛倒黑白?我就事論事而已,又關我是人什麼事?講道理講不過,就用別的東西攻擊我嗎?”
有人譏笑道:“嘖嘖嘖,說得真是清清白白,你心都長得是偏的,還談什麼就事論事?”
“別跟廢話了,這種人竟然是我們家的,還能混進點金閣來,跟站在一起我都覺得愧。”
這些出言攻擊的,不都是和站一個家族陣營的同修。綿綿氣得眼眶都紅了,含著淚花,半晌,大聲道:“好!你們聲音大!行!你們有理!”
咬了咬牙,猛地把上的家紋袍了下來,往桌上重重一拍,發出砰的一聲,把前排幾位原本並沒注意這邊的家主也吸引得回頭看怎麼回事了。旁人倒是被震了一下,因爲這個作,代表的是“退出家族”。
綿綿一語不發,轉走了出去。過了一陣,有人嘲笑道:“敢有本事就別穿回去啊!”
“以爲是誰啊……退出就退出,哪個稀罕,這賭氣給誰看?”
稀稀落落的,有人開始附和:“人就是人,說兩句就不了了,過兩天肯定又會自己回來的。”
“肯定的啊。畢竟好不容易纔從家奴之轉了門生的,嘻嘻……”
藍忘機任後這些聲音羣魔舞,也站了起來,走了出去。藍曦臣問清了這一小段風波到底怎麼回事,聽他們越說方向越不堪,沉聲道:“諸位,人已走了,收聲吧。”
澤蕪君發聲了,旁人自然要給點面子,點金閣中又開始東一句西一句,痛斥起溫狗和魏無羨來,一片咬牙切齒、不分青紅皁白、不容許任何反駁的狂熱痛恨在空氣中激盪。趁這氣氛,金善對江澄道:“我看他這次去葬崗恐怕是蓄謀已久了吧,畢竟以他的能耐,自立門戶也不是什麼難事,所以藉此機會離江氏,打算在外面海闊天高任鳥飛。你千辛萬苦重建雲夢江氏,他上爭議大的地方原本就多,還不知收斂,給你添這麼多麻煩,本就沒有考慮到你。”
江澄強作鎮定道:“那倒不會,魏無羨這個人從小就是這樣的,連我父親都拿他沒辦法。”
金善道:“楓眠兄是拿他沒辦法嗎?”他呵呵笑了兩聲,道:“楓眠兄,那是偏他。”
聽到“偏”二字,江澄的角邊的了。
金善繼續道:“江宗主,你跟你父親不一樣,如今雲夢江氏重建才幾年,正是你立威的時候。他也不知避嫌,讓江家的新門生看到了,作如何想法?難道要個個以他爲榜樣,不把你放在眼裡?”
他一句接一句,步步,趁熱打鐵。江澄緩緩地道:“金宗主不必再說了。我會去一趟葬崗,解決這件事的。”
金善心中滿意,語重心長道:“這就對了。江宗主,有些人和有些事,不能姑息啊。”
召集結束之後,衆位家主紛紛覺得今日得到了了不得的談資,一邊疾行一邊火熱議論,激憤仍然不減。金星雪浪海後,三尊聚首,藍曦臣道:“三弟,辛苦你了。”
金瑤笑道:“我不辛苦,辛苦江宗主那張桌子了。幾被他得碎啊,看來真是氣得厲害。”
聶明玦走了過來,道:“巧言令,的確辛苦。”
聞言,藍曦臣但笑不語,金瑤就知道聶明玦逮著個機會就要教育他好好做人,頗爲無奈,連忙轉移話題,道:“哎,二哥,忘機呢?我看他剛纔提前離場了。”
藍曦臣示意前方,金瑤與聶明玦轉去。只見金星雪浪的花海之中,藍忘機和方纔那名點金閣中退出家族的子正面對面站著。那子還淚盈盈的,藍忘機則神肅穆,兩人正在說話。
須臾,藍忘機微微俯首,向一禮。
這一禮,尊重之中,還有莊嚴。那子亦向他還了一個更莊重的禮,穿著那件沒有家紋的紗,飄然下了金麟臺。
聶明玦道:“這子倒是比家族裡那幫烏合之衆要有骨氣得多。”
金瑤笑瞇瞇地道:“是呀。”
兩日後,江澄帶著三十名門生,去了夷陵。
葬崗山腳,被推倒的咒牆之前,果真遊著數百兇。江澄上前,它們無於衷,可江澄後的門生若是靠得近了,它們就發出警告的低聲咆哮。江澄令門生們在山下等候,隻上崗,在黑的樹林中穿行,走了長長一段路,前方纔傳來人聲。
山道之旁有幾個圓圓的樹樁,一個大的,像桌子,三個小的,像凳子。一個紅子和魏無羨坐在其中兩個樹樁上,幾個看上去老實的漢子在旁邊的一片土地上吭哧吭哧地翻土。
魏無羨抖著道:“種土豆吧。”
那子口氣堅決地道:“種蘿蔔。蘿蔔好種,不容易死。土豆難伺候。”
魏無羨道:“蘿蔔難吃。”
江澄哼了一聲,魏無羨和溫這纔回頭,見到他並不吃驚。魏無羨站起,過來沒說一句話,負手繼續朝山上走去,江澄也不問,跟著他一起走。
不多時,山道旁出現了另一羣漢子,正在幾木材搭的架子前忙活。他們應當都是溫家的修士,然而去了炎烈焰袍,穿上布衫後,手裡拿著錘子鋸子,肩上扛著木材稻草,爬上爬下,忙裡忙外,和普通的農夫獵戶毫無區別。他們見到江澄,從服和佩劍看出這是一位大宗主,彷彿心有餘悸,都停下了手裡的活,遲疑地看過來,大氣也不敢出。魏無羨擺擺手,道:“繼續。”
他一開口,那羣人便安心地繼續了。江澄道:“這是在幹什麼?”
魏無羨道:“看不出來?建房子。”
江澄道:“建房子?那剛纔上來的時候那幾個在翻土的是在幹什麼?別告訴我你真的打算種地。”
魏無羨道:“你不是都聽到了嗎?就是在種地啊。”
江澄道:“你在一座山上種地?種出來的東西能吃嗎?”
魏無羨道:“相信我,人真的急了的時候,什麼東西都吃得下去。”
江澄道:“你還真打算在這裡長期駐紮?這鬼地方人能待?”
魏無羨道:“我在這裡待過三個月。”
沉默一陣,江澄道:“不回蓮花塢了?”
魏無羨口氣輕鬆地道:“雲夢夷陵這麼近,什麼時候想回了就回去唄。”
江澄嗤道:“你想的倒。”
他還想說話,忽然覺得上一重,低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一個一兩的小孩蹭了過來,抱住了他的,正擡著圓圓的臉蛋,用圓圓的黑眼睛使勁兒瞅他。
倒是個玉雪可的孩子,可惜江澄這個人毫無心,他對魏無羨道:“哪來的小孩?拿開。”
魏無羨一彎腰,把這孩子抱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手臂上,道:“什麼拿開。你會不會用詞。阿苑,你怎麼見人就抱?去!不要剛玩了泥就咬指甲,你知道這是什麼泥嗎?手拿開!也別我的臉。外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