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素道:“何爲大勢所趨?何爲煽風點火?金善要設立仙督之位,無非也是想效仿岐山溫氏一家獨大罷了。你道世人都愚昧不清麼?你如此陷害我,不過是因爲我說了實話!”
金瑤莞爾不語。何素又道:“待你們當真得逞時,玄門百家都會看清你蘭陵金氏的真面目。你以爲殺我一人,便可從此高枕無憂?大錯特錯!我亭山何氏能人輩出,從今往後都將齊心協力,絕不屈服於你們這批了皮的又一條溫狗!”
聞言,金瑤微微瞇起眼,脣角勾起,正是平日裡那派溫可親的面容。何素見狀,心頭砰的一跳,正在此時,煉場外傳來一陣,其中夾雜著婦孺的哭喊之聲。
何素猛地回頭,只見一羣蘭陵金氏的修士,將六七十名服統一的人拖了進來。這羣人有男有,有老有,個個驚惶加,有的已在哭天搶地。一名和一名年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衝何素悽聲喊道:“哥!”
何素驚得呆了,面剎那慘白如紙,道:“金瑤!你這是想幹什麼?!你殺我一人即可,爲何要累及我全族?!”
金瑤低頭整了整袖口,笑瞇瞇地道:“不是您方纔自己提醒我的嗎?殺你一人,也不會從此高枕無憂,亭山何氏能人輩出,從今往後都將齊心協力絕不屈服——我甚惶恐,左思右想,只得如此了。”
何素彷彿嚨被塞進了一個拳頭,竟是說不出話來,半晌,怒道:“你無緣無故滅我一族,你當真不怕千夫所指?!你不怕赤鋒尊知道了會如何?!”
聽他提及聶明玦,金瑤眉頭一挑,薛洋笑得幾乎要在椅子上翻倒過去了。金瑤看他一眼,回頭心平氣和地道:“話可不能這麼說。你亭山何氏作犯上,舉一族之力意暗中刺殺金宗主,被當場拿住,這怎麼無緣無故?”
那邊幾人哭喊道:“哥!他撒謊!我們沒有,我們沒有啊!”
何素道:“一派胡言!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這裡面還有九歲的孩子!連走都走不的老人!怎麼作犯上?!他們好端端的又爲什麼要刺殺你爹?!”
金瑤道:“那當然是因爲何素公子您犯錯殺人在先,他們不服呀。”
何素這纔想起,自己是因爲什麼罪名被扭送到這鬼氣森森的地方來的,道:“全是誣陷!我本沒有殺你蘭陵金氏的修士!死的那人我從未見過!究竟是不是你家的修士都不一定!我……我……”
他卡了好一陣,崩潰道:“我……我本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本就不知道!”
然而,這個地方不會有人聽他的辯解,坐在他面前的,是兩個已將他視爲死人的窮兇極惡之徒,的就是他的垂死掙扎之態。金瑤笑著往後一靠,擺手道:“堵上吧,堵上吧。”
心知必死無疑,何素滿面絕,狠狠一咬牙,咆哮道:“金瑤!你終會遭報應的!你爹早晚爛死在娼堆裡,你這娼之子也別想下場好到哪裡去!!!”
薛洋正聽得嘻嘻哈哈,津津有味,忽然之間,黑影一閃,一道銀劃過,何素捂口大聲慘起來。
鮮噴了一地,那邊何素的族人們哭的哭,罵的罵,場面一團,然而再怎麼,還是被牢牢制住。薛洋站在倒地不起的何素前,把一片淋淋的東西拿在手裡拋了拋,對一旁的兩走打個響指,道:“關籠子裡去。”
金瑤道:“你直接關活的?”
薛洋回頭,一牽角,道:“魏無羨從沒用活人煉過,我倒想試試看。”
那兩走聽他命令,拖起仍在兀自慘的何素的雙,拋進了煉場中那鐵籠。看著自家兄長在籠子裡瘋狂用頭撞擊鐵欄,幾名年撲了上去,嚎啕大哭。哭聲尖銳刺耳,金瑤支起一手,了太,似乎想端起茶喝一口驚,然而,低頭便眼盞底那浮腫的紫紅之,再擡頭看看薛洋手中正在被拋著玩兒的那片舌頭,思忖片刻,道:“你泡茶是用這個?”
薛洋道:“我有一大罐子,你要麼?”
“……”
金瑤道:“免了,你收拾收拾。隨我去接個人,再到別去喝茶吧。”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正了正帽子,無意間到額頭那片被藏的青紫。薛洋幸災樂禍道:“你那滿頭包究竟怎麼回事?”
金瑤道:“說了,一言難盡啊。”
金善整日把大小事務扔給金瑤,自己到花天酒地,徹夜不歸,惹得金夫人在金麟臺大發雷霆,以往金子軒在時,他還能充作父母的調解人,如今二人之間卻是毫無轉圜餘地了。每次金善出去同人鬼混便要金瑤替他打掩護找藉口,金夫人拿不到他,便抓著金瑤施放怒火,今天砸個香爐,明天潑杯茶水,於是爲避免自己在金麟臺上呆不下去,金瑤還得親自找去各種秦樓楚館,按時接金善回去。
薛洋從大堂客廳拿了個蘋果,跟著金瑤緩步上樓,樓上傳來金善與子嗲的笑聲,而且不止一個子,鶯鶯嚦嚦:“宗主,你看我這畫畫得好不好?這花兒畫在我上,可像是活了一般?”“會畫畫有什麼了不起?宗主,你看我這字,寫的如何?”
金瑤早習以爲常,知道什麼時候該出現,什麼時候不該,對薛洋比個手勢,止步不前。薛洋嘖了一聲,神甚爲不耐。正準備下樓去等時,忽聽金善聲氣道:“姑娘家的,弄弄花草,撲撲香,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不就夠了?寫什麼字?怪掃興的。”
那些子原本都是想討金善歡心的,來這麼一句,樓上氣氛尷尬了一瞬。金瑤的形也微微一滯。
不一會兒,有人笑道:“可是,我聽說當年雲夢的那位煙花才卻是以詩詞歌賦出名,顛倒衆生的呢!”
金善顯是喝得酩酊大醉了,話語裡都聽得出跌跌撞撞的酒意。
他大著舌頭道:“話——不能這麼說。我現在發現了,人還是弄那些有的沒有好。讀過點書的人,總是自以爲比其他人高出一截,要求諸多,不切實際東想西想,最麻煩。”
薛洋站在一扇窗前,往後一靠,胳膊撐在窗上,邊吃蘋果邊側首去看外邊的風景。而金瑤的笑容彷彿長在了臉上,定定的,眉眼彎彎,一也不。
閣樓上,衆笑著應和,金善不知是想起了什麼舊事,自言自語道:“如果給贖了找到蘭陵來,還不知道要怎樣糾纏不休。老老實實待在原地,說不準還能再紅幾年,下半輩子也不愁吃穿用度。做什麼非要生個兒子,娼之子,做那指……”
一道:“金宗主,您說的是誰呀?什麼兒子?”
金善飄飄然地道:“兒子?唉,不提了。”
“好,不提就不提啦!”
“既然金宗主不喜歡我們寫字畫畫,那我們就不寫不畫了。玩兒點別的如何?”
金瑤在樓梯間站了一炷香,薛洋也看了一炷香的風景,樓上嬉笑之聲才漸漸沉寂。須臾,金瑤穩步下樓,薛洋隨手把蘋果核往窗外一拋,亦搖搖晃晃地跟了下去。
二人在街頭走了一陣,半晌,薛洋忽然毫不客氣地笑出了聲。
他道:“哈哈哈哈哈哈我哈哈哈哈哈哈……”
金瑤頓足,冷冷地道:“你笑什麼?”
薛洋捧腹道:“你剛纔真該找張鏡子看看你自己的臉,笑得太難看了,真他媽假得噁心人。”
金瑤哼了一聲,道:“你個小流氓懂什麼,再假再噁心人也得笑。”
薛洋懶洋洋地道:“你自找的。誰要是敢說我婊|子養的,我就找到他老孃,老子先上個幾百遍,再拉出去扔窯子讓人別人上個幾百遍,他自己也變個婊|子養的,看,多簡單。”
金瑤也笑了,道:“我可沒你那閒逸致。”
薛洋道:“你沒有,我有啊,我不介意代勞。你說一聲,我幫你去,哈哈哈哈哈哈……”
金瑤道:“不必了。過幾天,有空麼?”
薛洋道:“有空沒空不都得幹?”
金瑤道:“幫我去雲夢,清理一個地方,做乾淨點。”
薛洋道:“常言道,薛洋出手,犬不留,你對我下手幹不乾淨還有什麼誤解?”
金瑤看他一眼,道:“我似乎沒聽過這句常言?”
此時,夜幕早已降臨,四下寂靜,行人稀。二人邊走邊談,途徑一路邊小攤,攤人正沒打采地收拾小桌,擡眼一看,忽的大出聲,往後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