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家瑤芳怎麼了?沒神的樣子?”正在和麗芳有一搭沒一搭下棋的彭敏輕輕了麗芳的胳膊。
麗芳擡眼看了妹妹一眼,見懨懨地伏在熏籠上,小臉兒被薰得紅撲撲的。這妹子最近又長了一些,當然,也更瘦了一些。總覺得小姑娘要瘦一點纔好看,可見著妹子真的瘦了,又擔心虧了。每每在這兩種心境中間搖擺,令賀家大姐痛苦不已。
略擡高了點聲音,麗芳道:“瑤芳你再趴那兒,仔細把燒烤壞了。”
瑤芳擡起頭來,半死不活地看了一眼,眼角瞄到一旁的彭敏,心裡一頓,又趴了下去:“這麼冷的天兒,烤烤火又怎麼啦?”
麗芳轉對綠萼道:“看著姐兒些,別火燎了的裳。”
綠萼脆生生地應了一聲:“大姐兒放心,我看著呢。”說著還近前了一步,將瑤芳大裳的邊兒給了。又去一旁端了碟桔子來:“姐兒,我給你剝個桔子吃?烤火了幹。”
今天彭毓沒有過來,極怕冷,到了冬天就不肯出門兒,其餘三人便戲稱是貓兒,要不怎麼“貓冬”了呢?
瑤芳胡點點頭,不再去看彭敏,惹得麗芳又多看了一眼,安道:“阿毓不能過來,咱還不能過去麼?瞧你這蔫兒的。趕明兒看哪天風小,咱們跟娘說,也去阿敏家裡。”
彭敏也笑道:“是呀,阿敏在家裡也悶呢。你去了,必是開心的。”
瑤芳背對著們擺了擺手,一點也不想面對彭家人。因爲,纔不久才做了這一個決定,這個決定一點也不後悔,卻不能沒有一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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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說楚王世子邊並沒有那麼一位人,先生和學生面面相覷,都不大敢相信這麼個消息。先生還好些,畢竟不曾親歷過那麼一件事,敬畏之便要許多,只因有一顆寬容的心,才選擇沒把學生當瘋子,願意就近觀察。前太妃心裡就是驚濤駭浪了!
“這不可能!”瑤芳跳下了椅,在室踱步。張先生也不催促,他心裡也覺得奇怪,這樣的大事,照說小學生不會拿來開玩笑的。難道是哪裡出了什麼差錯不?
瑤芳連轉了三圈,猛地停住了腳:“我不相信!一定是太會躲了!楚王死了好二年才被揪出來,還不是誰有那麼能耐,是自己耐不住,又出頭臉兒,人認出來了。現在,也許只是會躲而已。”不是這樣,還能是什麼?瑤芳不敢想!答案一定是令人震驚且不安的。
張先生見這番言行,耐心地解釋道:“王府裡並沒有藏下這麼個人,外面也打聽了,世子等閒並不出府,出府也帶著人的,沒有,沒見著有什麼青樓子。況且,世子近來也不出門了——小娘子真沒記錯?”
瑤芳斬釘截鐵地道:“不會有錯。柳家的事兒,可曾錯了?家父中進士了麼?世子妃不是胡閣老家的?”
沒錯!全都中了。要不是這樣,我怎麼會跟你玩兒呢?對不相信的人,張老先生通常是搭不理的,可不會這麼周旋。
這兩個人,一個是有學識有見識,之前卻從未涉及這麼高等級的事兒;另一個前輩地位是高了,活的範圍卻是在後宮。湊到一塊兒,卻又不能立時將大事看。兩人都想不這裡面有何關竅。
張老先生試著分析道:“或許,等到明年?他要納妾,總是要上表的,許與不許,都是一件大新聞。只要小娘子沒記錯,不久就會有消息的,再者,離元和八年還有整六年的時候呢,不要思慮過重。”
瑤芳按下心中的不安,草草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又想起一事,“先生,俊哥……家裡究竟是個什麼章程來的?這都大半年了,是走是留,也沒個靜,他們是什麼主意呢?”
張先生道:“看人吶!本朝至今,只有一位連中三元,”說到這裡,張先生不自覺地直了脊背,“他也不是京城裡養出來的,也不是什麼魚米之鄉文風大盛的地方養出來的,論家境,與府上相差彷彿,也沒遇什麼明師。不過呢,府上的形又有所不同,這裡是需要京城照顧的,容尚書家也不會虧待了俊哥。只是……讓人不忍心吶!”
瑤芳認真聽了,這些道理也都明白的,確實不大忍心,然而深信楚王會反,必要先將哥哥給保住了。拼死拼活這幾年,最後告訴大家都還是要死的,這種結果是萬萬不肯接的。道:“送走,送走!”
張老先生道:“我也是這麼與令堂講的,令堂這些時日,大約是在與家裡商議吧。你們姐妹,不走麼?”
瑤芳心道,用拳腳商議麼?若是夫婦倆都同意了的事,現在的老安人也反對不得了。沒見著老人家現在一天到晚泡在小佛堂裡了麼?口裡答道:“男孩子送去讀書也就罷了,哪有將我們也送了去的呢?不過也不怕,阿姐今年十歲了,過不幾年就得思量婚事了。寧鄉離家太遠,想來家裡也是不樂意的,況且,我父在此爲,不得在此婚嫁。要麼是回京、要麼是回老家,不會長久在這裡。爹做輕易離不開這裡,那就是阿婆和娘帶我們走了。”
張老先生掐指一算,嚴肅地道:“也行,到時候哪怕令尊令堂沒有這個打算,我也會提的。若是我活不到那個時候,小娘子自求多福。”
前太妃:……“好。那王府那裡?”
“我再接著打探看看吧,若是……小娘子!”張老先生忽然嚴肅地道,“會不會是……這當初接任寧鄉縣的,不是令尊,是旁人。這人,是經他的手獻給世子的?”
瑤芳眼前一亮,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張老先生自己先搖頭了:“還是謹慎些好。小娘子,事與你知道的有出,還是警覺些的好。”
“我……不敢深想,”有些猶豫,“初時聽來惱怒加,現在要問一句,‘爲什麼?’我又想了一下,卻又不寒而慄。”
張先生鼓勵道:“小娘子智慧是有的,然而囿於宅,吃虧在眼界不夠寬,有人與你說這些。今重新讀書,也有好二年了,試言之。”
前太妃前世經的事兒不,凡事兒喜歡多想,還總往些壞想,張口便是:“我在想,會不會,不是‘知縣’變了才令事與我記的不一樣了。會不會是有別的什麼人裡出了變故?”
自斟了一杯茶飲下,張先生邊踱步邊自言自言:“也是,一個知縣,要是真跟這件事能扯上關係,你不至於記不住吧?那……是哪裡出了病了呢?”
瑤芳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之後,越想越覺得害怕,所謂無知者無謂,全知便不疑,半知半不知的,可就要了命了。真是巧合,也還罷了,若是這中間有哪個人變了,這事就大了!瑤芳最擔心的便是,如果有一個人,與自己有一樣的經歷,這個人會不會發現寧鄉縣令換人了?順藤瓜下來,會不會對自家造危害?
得挖出這個人!
長久的經驗告訴,萬事不可心存僥倖。可是要怎麼挖呢?瑤芳深吸一口氣,向張老先生說了自己的猜測。張老先生一驚,悚然道:“若是那樣,我恐小娘子危矣!”
“我亦如此想,”瑤芳磨牙道,“事關重大,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了。頭一樣,要確定究竟是不是有人變得不同了。第一要的是那個小畜牲那裡,他或是他的同謀要是有了不對勁兒的地方,第一個要倒黴的怕就是家父了!原本他不該做這個縣令的。先生那裡,有人手可用麼?”
張老先生道:“這樣的大事,連令尊令堂都不敢告訴的,不是調-教好了的心腹,有人手也不能用。”他這裡只有賀家給配的倆跑聽差的小廝而已。
前太妃頭一回覺得,有時候,沒有權勢還真辦不事兒。這會兒要跟上輩子似的,手底下伺候的就幾十號人,哪裡用在這裡愁這些個?
互了一會兒,還是瑤芳先收回了目,斂衽一禮:“先生,俊哥的事兒,可就拜託您了。”
張先生沉了一下,方道:“我怕裡面有變故,又不敢多催,再打探一下罷。這事在他們。若是不行,早早地,我想辦法攛掇著他隨你們一道回老家,他該考功名啦。考秀才,他得回原籍!”
瑤芳道:“迫不得已,只得如此了。我方纔又想起一件事來……”自家的退路想好了,也就有心想別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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