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燕娘與麗芳換了一個眼神,麗芳笑瞇瞇地將妹子攬了過去,在頰上親了一口:“你呀,裝大人兒。”
韓燕娘嘆道:“我一最孩子裝大人,二怕大人像孩子。看著你們就頭疼,大姐兒,帶著你妹妹去給彭家丫頭回信吧。信還沒寫呢,三月裡收拾一下,你們回寧鄉看看。”
麗芳答應一聲,笑嘻嘻地了一把韓燕孃的肚子,拉著妹妹溜了。綠萼拖著有點發呆的青竹,也追著姐妹倆走了。未及走遠,便聽到韓燕娘說:“你還真是個呆子,他想好了出路了呢,他做個諍臣,卻好兒子做你婿,縱他死了,你也得照看著他兒子,打得好算盤!”
賀敬文強辯道:“他也是一片忠君國之心。”
韓燕娘無賴地道:“我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看不懂人心,就知道結果!他要擡棺死諫,他的兒縱不託付給你,只要落了難,我也當自己的兒一樣照看,這是道義!可他明知道是這麼個結果,還要議婚,就是算計你,拖你下水,我是萬萬不肯答應的。”
賀敬文還在猶豫,韓燕娘道:“當斷不斷,反其,他做事前可曾與你商議?眼裡可還有你這個上峰?你便是覺得王府不妥,就更不好現在將自己也摺進去了。你要爲一個名聲,把閨往火坑裡推?”
賀敬文終於喪氣地道:“我沒有要這樣的。”
門外,小姑娘們早停住了步子,麗芳咬牙切齒地對妹子道:“聽聽聽聽,這還在猶豫呢。你記著了,以後遇著這樣的事兒,寧可就去死了,也不要他們如願了。”
瑤芳道:“沒到那一步,爹好臉面,給他個說得過的理由就行了。他已經被說服了,走吧,給阿敏回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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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房的院子,瑤芳不去麗芳那裡看生氣,徑自帶了綠萼與青竹回房,繼續寫那沒寫完的信。一面寫,一面問青竹:“怎麼樣?跟我讀書麼?”
青竹輕聲道:“姐兒這是沒遇著大事兒,真要到了非選一個不可的時候……”
瑤芳笑道:“那又如何?多懂一些的人總比懂的人活命的機會大些。你要不是讀書識字、心裡有數,也站不到我跟前來。這個家,沒遇事的時候,待人還是不錯的,不是麼?”
缺人手,而青竹會是個不錯的幫手。
先前還不覺得,在張老先生那裡教越多,接外頭的事越深,越發覺得爲子被錮在宅裡是多麼的不方便。然而又無法接外男,終究是要通過別人來做一些事。要現在調-教男僕,也是不現實,可用的,唯有僕。禮教大妨再深,僕跑辦事卻是不的。要讓僕頂男僕的用,對僕的要求就相當高了。
青竹最終還是搖了,輕輕地點了點頭:“好。”
瑤芳輕嘆一聲,能用的人實在是太!有心再買幾個人來,韓燕娘現在的狀態,多一事不如一事。不如等到韓燕娘生完了孩子,買母、丫環的時候,一併提一提。那個時候麗芳也差不多要出門子了,也要陪嫁,陪嫁要從家裡人手走,再買新的添補回來調-教。瑤芳只能等那個時候再跟著挑人了。
“來,我先看看你學過多了。”
自此,瑤芳亦主亦師,便親自教導著兩個侍,彼此間份漸與旁人不同。聽說同知被罷,其子也被奪了功名,皆遣還原籍,也只是微微一哂。對上綠萼與青竹不解的目,輕聲道:“他們,活不久了吧。”當年也是,就沒幾個人信楚王會反,而楚王則是有備而來,多明眼人就這麼死了。
雖不知道同知是出於何等心態參了楚王,不能說他這件事做錯了,相反,瑤芳還要激他就這麼將事挑破,引來有識之事注目。但是,一頭做烈士,一頭還要拉旁人家閨陪綁,這就人噁心了。還是他們自己去死吧。
賀敬文到底還是沒有死著跟同知一條道走到黑,既不曾附和他參楚王一本,也未上疏爲他說什麼好話。只送了百兩銀子便罷。蓋因賀敬文也收到了來自朝廷的訓斥,道是他這長做得不好,居然縱容同知誣告誹謗。連容尚書都寫信來,再三叮囑:縱你心有疑,彼行跡不彰,萬毋打草驚蛇。
容尚書何等明之人,曉得賀敬文是個呆子,多半是真嗅到有些不對的地方了。奈何楚王府每天往京中大把灑銀子,拿人的手短,多人雖瞧不上楚王家裡呆傻相繼,卻也要爲他們說些好話。何況,他們是真的不覺得楚王府會反。
賀敬文憋憋屈屈地將信摺好了,唯一可欣的,乃是“打草驚蛇”四個字,看得出容尚書也有疑心了。哪知才收到容尚書的書信,又有消息傳來,同知一家在路上遇到河水暴漲,船翻了,到現在還沒找著一個活口。
更讓他糟心的是,他家大閨有些向“逆子”的方向變化,大概是知道他似乎要爲了做個君子,險些將自己就這麼不明不白扔給同知家裡,麗芳對這個父親相當地牴。
遇上這種事,韓燕娘也是無法勸導麗芳的——不敢。生怕說了賀敬文的好話,麗芳腦子一熱,什麼都依著這麼個不通俗務的親爹,那到時候韓燕娘哭都來不及了。只一琢磨,便給彭娘子去了一封信,寫道:近來城中煩悶,送往寧鄉去小住散心。
約好的三月暮春,生生提前到了二月中旬。彭娘子約也知道賀敬文了訓斥,只不曉得賀家還有慪氣事,欣然回信,道是屋子已經灑掃好了,只等姐兒們來住。
瑤芳一路便跟著姐姐,帶著兩個滿眼崇拜的丫鬟剩車往寧鄉進發了。綠萼本活潑,青竹的抑鬱之氣也減了不,兩人陪侍瑤芳乘同一輛車。綠萼頭看看車邊沒人,只有車轅上坐著個車伕,回腦袋來小聲問瑤芳:“好姐兒,你是怎麼知道同知要死的?”
雙眼亮晶晶的,幾乎給了瑤芳一種正在甩尾的錯覺,手綠萼的腦袋,手還不錯。掩口打了個哈欠,瑤芳道:“謀反是大罪,他拿這罪名不到人,旁人如何肯幹休?”
綠萼駭然道:“是是是是楚楚楚王?”
瑤芳閉上眼睛,青竹拉拉綠萼的手肘,輕聲道:“噤聲。”又問瑤芳要不要話梅。瑤芳道:“你們吃吧,我養養神。”青竹輕聲道:“姐兒是去鄉下散心的,不必委屈自己,與彭家姐兒說不到一也無妨,還有大姐兒在呢。”
瑤芳睜開眼睛看著,目裡帶上一玩味:“我怎麼與們說不到一去了呢?”
這回到綠萼拉青竹了,瑤芳看了便笑道:“你們兩個不要弄鬼。是啊,我跟小孩子說不大到一塊兒去呢。不礙事,人生在世,總有一些事要忍,有一些事不須太關心。”兩個丫頭都不笨,缺的只是指點而已。
綠萼若有所思:“可人要是相得了,就疏遠了呀。與彭家姑娘們好,也不失面的。”
瑤芳笑道:“有人傾蓋如故,有人白首如新,有人無話不談,有人相對無言。若是這些人都不是壞人,又不想傷了他們的心,要怎麼辦呢?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相之道。彭家姊妹是我夥伴,卻又說不到一去,怎麼辦呢?就說些,讓說得到一去的人說,我只要安靜笑笑就好了。”
青竹用心記著,心裡很是詫異,初時道是這姐兒一時興起,然而念一片赤誠,倒也記著這份恩。再聽今日之言,卻不止是一時興起這麼簡單,哪怕太太再給生個妹妹,也不過教導到這個份兒上了。
瑤芳一次並不講太多的道理,說多了也怕們記不住,說完這一段,也不閉目養神了,拔開簾子一角,著返青的遠山出神。那裡有數條小徑可通往省外,手裡那份新繪的輿圖上標得清楚,何有山可棲、何又有山溪泉水可飲用,哪道坡緩,哪條路陡……只盼這份地圖沒有派上用場的時候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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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寧鄉縣衙,彭娘子早帶著兩個兒來迎,笑地打過了招呼,一手一個,將賀家姐妹領到的正房那裡去。
此原是韓燕孃的住,現在倒是歸了了。瑤芳一抿兒,退後半步,由著麗芳上前應酬。麗芳在家裡憋悶得狠了,見了彭家母頓時笑靨如花。向彭娘子代致韓燕孃的問候,又命呈上禮單,其次纔是與彭敏姐妹倆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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