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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師》 十二章 彪悍的奶奶

十二章、彪悍的

[[[CP|W:450|H:300|A:L|U:http://file1.qidian.com/chapters/20103/9/1505511634037340920757500240641.jpg]]]劉黎回手拍了拍自己的肩頭道:“我扛在肩上呢!行走江湖之際,便負一代地師的傳承,也許你還不瞭解這‘傳承’二字的含義,正因此我纔會出現,否則你哪有這麼好的運氣與我老人家同席而談?……門上的金匾只是一種象徵,其象徵的東西纔是真正屬於人們的財富,崔大廚百年之後,這家飯店還能不能掛得起這塊匾,你認爲要看什麼?”

老頭的神見的激,遊方趕忙打岔道:“匾看了,前輩的教誨我也記住了,可以吃飯了吧?說實話,晚輩真的了。”

進了飯店才發現大門外那塊匾還真不是店家自己找人寫的,大堂正中還掛著同樣的一塊,但上面多了題頭和落款。題頭是“賀崔義清老先生從廚七十週年”,落款是“濟南烹飪協會贈,2007.9”。

在這裡吃飯來晚了沒桌,包間都要提前預定,不料進門後劉黎和服務員打了聲招呼,就領著遊方上樓進了一間不大的包間——他來之前已經定好房間了,菜也點完了。遊方不由得再次苦笑,他自以爲跑的歡,殊不知一舉一都在劉黎的掌控之中,連今天中午在哪裡吃、吃什麼都定下了。

劉黎點了四菜一湯,四個菜全是特魯菜,而且都是葷的:九轉大腸、油雙脆、炒裡脊、鯉魚跳龍門。這些可不是適合老年人吃的菜,真沒想到老頭這一把年紀還有這種好胃口!湯稍微清淡一點,名字燕窩湯,但用料主要是蛋花與海菜。

當鯉魚端上來的時候,劉黎微微一皺眉,嘟囔了一句:“刀工次了點。”

遊方勸道:“以您老的閱歷自然見多識廣,我不清楚您說的刀工好是什麼概念,但這家館子對老百姓來說可不是很貴,你也不看看價錢?這道菜三十八塊,什麼錢什麼貨,您還指廚師做出膳的刀工來嗎?不能看人家的招牌,也要看他讓你掏多銀子!”

劉黎笑道:“說的不錯,你小子是什麼時候明白這個道理的?”

遊方:“從小擺弄瓷的時候就明白了。”

劉黎提著筷子怔了怔:“擺弄瓷?你的家傳不僅是風水?”

遊方一不小心說,恰好此時油雙脆端上來了,主料是豬肚與胗切花樣炒,他轉移話題道:“嗯,這道菜的刀工不錯,比剛纔好。”

劉黎手去夾菜:“要趁熱吃,油雙脆冷了就沒口了……小心燙。”

功夫不大,酒菜全部上齊,服務員關上房門,包間裡只剩下一老一小。劉黎喝了一口酒,收起笑容,端著杯子不不慢的說:“年輕人,你躲了兩天,從河北來到山東上千里路。我老人家這麼大年紀還跟著你玩捉迷藏,事到如今總該有個代了。這裡沒別人,你說,爲何要殺狂狐?”

該來的終究躲不過,遊方放下筷子,思緒沉到回憶之中——

……

遊方出生在河南省一個白馬驛的村莊,據說古時這裡曾是一個驛站,驛站中有一匹白的駿馬,因此而得名。圍繞這個驛站有了酒樓、商鋪,漸漸發展一個集鎮,一度很繁榮,但明末因爲戰而廢棄,據說是闖王李自大軍過境時摧毀了這個集鎮。再後來的幾百年,這裡又了一個村莊,老人們提起村莊的名字時,都會講到這樣一個傳說。

與一般的村莊以單姓宗族爲主不一樣,白馬驛是一個雜姓混居的村莊,姓李的、姓牛的、姓馬的都有。提到白馬驛遊家,不得不提一位在當地大名鼎鼎的老太太,就是遊方的莫四姑。

莫四姑是解放後不久嫁到白馬驛的,遊方的曾祖父早年是鄉間的私塾先生,莫四姑嫁到遊家就圖丈夫知書達理又兼溫和儒雅。年輕的時候可不是一般的強悍,論格比男人還要壯實,而且會功夫,刀槍劍戟都能耍得來,掄起鋤頭七、八個壯小夥都能打趴下。

莫四姑不太像一個普通的農村婦,不僅能說會道、能打能鬧,且不怵任何場面。在外面雖然強悍,但嫁夫隨夫,在家中對公婆很孝敬,在有些文弱的丈夫面前也從來不舞刀弄槍,家務做的好下地幹活也是一把好手。

莫四姑第一次顯示“威力”是在“反右”期間,那時全國上下各種運不斷,浪也波及到河南鄉下的白馬驛,當時流行的運是抓右派出來批鬥。這個村莊裡能到誰被打右派呢?當然是莫四姑的公公、舊社會的私塾先生首當其衝。

遊老太公有預天躲在家裡噤若寒蟬,但也差點沒躲過。某天晚上,白馬驛的村支書牛向東、會計馬衛紅、民兵隊長李援朝這三個人掌燈開會,計劃第二天發革命羣衆批鬥遊老太公,討論的議題就是——咱們村也應該揪出一個大右派。

剛剛討論到一半,突然燈花一閃,莫四姑破門而,左手一把沉甸甸的斧頭,右手一把雪亮的鐮刀。屋子裡三個人大驚失,牛向東和馬衛紅都到了牆角,只有民兵隊長壯著膽子喝問道:“老遊家的,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私闖公堂!沒看見村領導正在開會嗎?”

莫四姑很鎮定,並未回答,鐮刀一指牛向東說道:“你小時候曾過繼給你大伯,後來你大伯有了兒子,你爹才接你回家。你恐怕不知道,當年鬼子過黃河的時候,國民黨炸了花園口,你大伯給日本鬼子帶過路。”

牛向東的臉一下子就黑了,撲過來呼求道:“弟妹,無冤無仇你可不能瞎說!當年都是被刺刀的,後來紅軍打鬼子,我大伯也給紅軍帶過路,還得過獎狀呢!”

莫四姑神凜然:“哦?你可以對革命羣衆這麼解釋,何必怕我瞎說呢?你們在屋裡說的話我剛纔都聽見了,我夫家與你們幾個又有何怨何仇?”言畢不再理會牛向東,斧頭衝著馬衛紅一晃又說道:“北洋當政的時候,你們馬家在城裡開青樓,專門殘害廣大婦!那家院從你爺爺手裡傳給你爹,你爹這人吃喝嫖賭大煙把家產敗了,解放後劃分你們家纔是貧農,別以爲自己紅苗正,小心革命羣衆翻舊帳!”

馬衛紅嚇著了,過來扯著服央求道:“大妹子,這些都是哪一年的老黃曆了,您口下留德好嗎?”

見到這個場面,李援朝也傻眼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不料莫四姑又衝他冷笑道:“李隊長,你只有一個兒,嫁到了我孃家莫家原,已經生了兩個兒子,大伢子和二伢子都好的,將來指誰給你養老送終呢?……無緣無故得罪了莫家原的人,對你又有什麼好?”

說完這番話,莫四姑摔門就走了。還真別說,後來風平浪靜,遊老太公躲過一劫。再後來的歷次運中,莫四姑在村子裡混的風生水起,村民推舉還當過一段時間的婦主任。此事本屬,直到很多年之後,有一回遊方的父親遊祖銘喝多了說,遊方才知道還有這麼一段“輝事蹟”。

十年中有一段時間流行破四舊,城裡的紅衛兵四抄家,鄉下也波及。舊社會那些大戶人家的古很多被抄了出來打碎砸爛,或者當垃圾給扔了。那時莫四姑又表現出與衆不同的眼,帶著年紀還小的兒子有空就出去揀破爛,附近縣城裡的垃圾堆幾乎都翻遍了,撕碎的字畫、打爛的瓷片、破損的瓶瓶罐罐都揀回家來,全部堆在菜窖裡。

那個年代,沒人把這些破爛當好東西,更沒人注意一個農村婦帶孩子翻揀垃圾堆。等到了八十年代初,剛剛改革開放不久,莫四姑就指使兒子承包了村裡的小窯廠,那時候公婆已經去世,家裡的大事都是莫四姑拿主意,遊方的爺爺也樂得輕閒。

窯廠一開始生產普通磚瓦,恰好趕上了八十年代景不錯,蓋新房的人很多,生產多就能賣出多,遊家的第一桶金由此積累。等手裡攢了一筆錢,莫四姑又指點兒子以古法建造新窯,這回可不是燒磚頭了,而是仿造各種古瓷,還特意從南方景德鎮一帶請來了幾位老工匠做指導。

年後的遊祖銘已經是一位相當老道的文鑑賞專家與仿造大師。小時候莫四姑領著他揀回來那些破銅爛罐、碎瓷殘畫,一方面教他怎麼修復古,另一方面也讓他練習如何去鑑別與仿造——這需要大量實打眼以及反覆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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