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五年除夕。
天子朱允炆駕南下,率滿朝文武員赴南京應天孝陵,祭拜於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陵前。
禮部尚書鄭沂恭立於陵前,一篇駢四儷六,‘花’團錦簇的祭文念得‘激’昂頓挫,鏗鏘有聲。
朱允炆垂首跪於陵前,後左側跪著的是他的長子,於建文三年正式冊立的皇太子朱文奎,而他的後右側,卻赫然正是與他相得多年的臣子兼好友蕭凡。
三人後的‘玉’石臺階下,滿朝文武百靜靜跪在下面。
天空下著‘蒙’‘蒙’細雨,不時呼嘯而過一陣寒冷的北風,江南冬天的雨如同人溫的纖手,纏綿悱惻,深意濃。
祭臺上,禮部尚書鄭沂仍在念著祭文的容,裡面的意思蕭凡一句也聽不懂,而跪在最前面的朱允炆也雙目失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顯然他也沒怎麼聽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鄭沂彎下腰,悄聲提醒道:“陛下,陛下!臣已唸完,您該向太祖高皇帝叩拜了……”
朱允炆甩了甩頭,回過神了,沉默了一會兒,命人點起火盆,然後手接過一個托盤,托盤,一柄鏽跡斑斑的剃刀,一份泛著淡黃‘’的度牒,還有一件疊得方方正正的灰‘’僧袍。
失神的雙眼凝視著托盤的三樣事,許久,朱允炆眼眶漸漸泛上淚,角卻勾出淡淡的笑容。
“皇祖父,孫兒沒有辜負您的囑託,這座江山,孫兒將它打理得週週到到,兵威之盛,家國之強,不遜漢唐兩宋,百姓富庶,朝堂清明,萬邦臣服……孫兒沒有丟掉您‘’給我的江山,相反,孫兒讓大明愈發強盛,皇祖父曾經予孫兒的這三樣事,孫兒用不著它們,不但孫兒用不著,我的子子孫孫都用不著,我朱家的家訓傳於子孫萬世,我會告訴後人,我們不會害怕敵人,更不會躲避敵人!……皇祖父,這三樣事,孫兒現在將它們還給您。”
喃喃念畢,朱允炆淚中帶笑,將托盤輕輕扔進了火盆裡。
盆薪火閃耀,瞬間吞噬了它們。
彷彿完了一件心願一般,朱允炆瞧著盆的火舌晃‘’舐,輕輕呼出一口濁氣,靈臺頓時一清。
蕭凡跪在他後,探首瞧了瞧,看不真切,不由小聲問道:“陛下,這麼多人看著,別玩火了……你燒什麼呢?”
朱允炆深深道:“朕燒的……不過是以往的恐懼,懦弱,那些一直套在朕心頭,久久不能解的枷鎖……”
恭敬朝孝陵叩首之後,朱允炆站起來,回環視面前黑跪著的文武百。
目落在蕭凡上,朱允炆眼中浮上濃濃的溫。
這位布朋友,在他外‘’困,危機重重之時,總能看到他的影,那麼堅定不移的站在他的邊,與他共同面對,共同承擔,卻從來不曾抱怨過一句,彷彿爲他這個天子所做的一切都是應當應分,天生該承擔的責任一般。
旁人眼裡的朱允炆,是天子,是真龍,是天下共主,只能伏首叩拜,這世上只有蕭凡看他的目裡,從來沒有討好,沒有畏懼,這麼多年過去,他深邃的眸子裡倒映出的影子仍舊那麼的純淨無暇,一如當初江浦縣初遇時的那個酒樓小掌櫃……
朱允炆忍不住唏噓,當初若非蕭凡,自己今日又是怎生景況?還是萬人之上,天地一人的共主嗎?還是開創大明第一個盛世的聖明君主嗎?沒有他,或許今日的自己,穿著一灰‘’的僧袍狼狽逃竄,躲避篡逆之王的追殺吧……
想起皇祖父曾經的告誡,帝王是孤獨的,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因爲帝王必須絕,帝王的一生不可能有朋友……
朱允炆啞然失笑,仰灰‘蒙’‘蒙’的天空,默默道:“皇祖父,您錯了,誰說帝王不能有朋友?孫兒若無蕭凡,今日將是何種境地?看來聖明神武的您,也並非全是對的……”
一難以言明的‘激’和懷涌上心頭,當著文武百的面,朱允炆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蕭凡。”
“臣在。”
“平燕逆,收朵,驅北元,納瓦刺,闊我大明版圖,強我大明兵威,復我漢家‘’神,蕭凡,這一切全因有你……”
“全託陛下信任,臣不敢居功。”
朱允炆的眼睛威嚴的掃視羣臣,沉聲道:“朕不是瞎子,滿朝文武也不是瞎子,你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裡,今日,在我大明太祖高皇帝陵前,朕有一道旨意……”
“……英國公蕭凡公忠國,功在社稷,朕決意,晉蕭卿之爵,爵封……齊王!世襲罔替,子孫萬世承襲,蕭凡,當初平燕之時,反敗爲勝的一戰乃濟南攻防,濟南一戰,你贏得漂亮,朕便將濟南予你爲封地,以此紀念你爲我大明社稷立下的赫赫功勞。”
朱允炆的話音落下半晌,臺階下的百沒一人出聲,連蕭凡自己都楞住了。
封王?
這個……你在開玩笑吧?異姓王啊,你朱家的王爺被削得七零八落,現在你卻多封一個異姓王,……你不怕言的口水淹死你?
臺階下跪著的百們神‘’複雜,‘’語還休,這天子未免也太大方了,大明的王爺你當不值錢的破爛嗎?說封就封,連聲招呼都不打便下了旨。
不史言們張便‘’反對,眼角一瞟,卻見人羣中,‘’黨們的目冷颼颼的盯著他們,言們不自抖了一下,忽然想到蕭凡貌似溫文爾雅的外表下藏著的狠厲手段,今日若擋了他晉爵的路,將來他會怎麼對付我?
言們不怕死,他們的弱點是名聲,把名聲看得比命還重,衆所周知,蕭凡的強項便是毀人名聲,不打不殺不罵,偏你名聲掃地,生不如死……
反過頭來想一想,短短數年,這個年輕人率領朝廷大軍攻城掠地,百戰百勝,將大明的疆域擴充了近三分之一,如此開疆闢土的功偉績,就算封個王爵,似乎……並無不妥。
言們尚在支持與反對中搖擺不定時,‘’黨們則欣喜萬分的伏首拜道:“陛下英明,齊王國之柱石,功在社稷,王爵之位實至名歸!吾皇萬歲,齊王千歲——”
英國公府。
現在已經改了齊王行宮,行宮下人們喜氣洋洋,從宮裡調配來的宦宮‘’們穿梭其中,宮宇之一片祥和。
朱允炆好奇的打量著正殿的橫樑,手比劃著高度,然後搖頭嘖嘖道:“蕭‘侍’讀,你這正殿不行,按制應該再高一些,不如朕命工部派匠人,拆倒重建……”
穿著暗黃四爪金龍王袍的蕭凡面帶苦‘’道:“陛下,你能不能消停點兒?你是來我家做客的,哪有客人一進‘門’就拆主人家房子?我家房子就這樣‘’好的,不必再建……”
朱允炆笑道:“可你這行宮未免太寒酸了,你不介意,也不能委屈你的幾位王妃呀,我堂堂大明齊王一家子在這麼小的行宮裡,說出去人笑話朕這個天子小氣……”
“不必了,臣總共就四個王妃,一點都不,要那麼大的房子幹嘛?”
坐在一旁相陪的畫眉,江都,紅橋,鶯兒四‘’一齊狠狠白了蕭凡一眼,瓊鼻一皺,同時輕哼出聲。
陳鶯兒清楚自己相公與當今天子的‘’,也不避諱朱允炆,出纖手狠狠掐了一把蕭凡肋間‘’,泛著酸味道:“相公怕是記錯人數了吧?咱們王府難道真只有四位主母嗎?昨晚不知是誰趁大家不留神,半夜鑽進了抱琴的被窩,早起一瞧,抱琴的抓髻已然盤了‘婦’人髻……這會兒你倒把人家抱琴忘了?”
朱允炆聞言噗嗤一笑,眼中升起熊熊八卦之火,急切道:“哇!堂堂王爺幹出這種事,太傷風敗俗了!說說,詳細說說……”
四‘’同時掩輕笑,垂首不語,俏面得通紅。
蕭凡尷尬的咧了咧,乾笑道:“誤會,全都是誤會……昨晚喝多了,進錯了房間。”
朱允炆咂‘’著,喃喃道:“看來朕又得給你下旨晉封一位側妃了……”
衆人談笑時,朱允炆的太監而聶急步走進殿,惶然道:“陛下……不好了!”
“怎麼了?慌張什麼?”
“陛下,剛纔皇太子與齊王殿下的長子小王爺一起玩耍,二人玩著玩著便出了‘門’……”
朱允炆皺眉道:“出‘門’有什麼打?那麼多‘侍’衛跟著,還怕他們丟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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