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見對方模樣,也不知對方的狀態如何,只知道抓著他手腕的手,還是那麼的冰。
於是他認真道︰“不吃東西……人會死。”
那人似乎沉默了一會,才道︰“……不會。”
他抿了抿,著手等了一會,覺察對方似乎是真的沒有吃東西的意思了,才把手裡食收回來,問︰“你醒了,是要走了嗎?”
那人並沒有立時回答。
他覺到那人的視線在他上逡巡了兩圈,許久,對方啞聲問︰“你的父母,還有親人呢?”
他隻搖搖頭,“我沒有親人。”
那人又沉默了。
忽然,外傳來了一聲震耳雷鳴,驟雨傾盆而下,沖刷著外石壁,發出巨大聲響。
他被雷聲驚了驚,睜著看不見的眼楮向頂,“雨真大啊。”
那人低低“嗯”了一聲。
許久,他聽到聲響,還有腳步聲。
竟是對方站起了。
“你才剛醒,要去哪裡?”他問。
那人沙啞道︰“……去讓這場雨停。”
離開時,那人了他的頭。
他覺到一溫熱氣流淌過,漉漉的服霎時間變得乾爽。很神奇。
半日之後,雨果真停了。
他走出山,嗅到桃花的清香,還雨洗過後泥土的氣息。
耳邊卻聽到一聲重落地的聲響。
有人倒在他口前的地上。
他走過去,到了對方上一本已結痂的傷口,此刻又在流淌鮮。
是先前那人。
他隻好再次將人救回去,只是那人醒後第一句,卻是。
“我是誰?”
他沒有辦法回答,只能搖頭。
“你救了我。”那人沙啞道。
他點頭。
“……多謝。”
“不用謝。”他說,“你了傷,先這裡休息,我要出去尋找食了。”
“食。”那人卻低喃重復了一遍這兩個字,忽然道︰“等我。”
他還來不及阻止,那人就起出去了。
片刻之後回來,一起帶回來的,還有一些山中野。
對方用木石生起了火。
火焰逸散出的暖融熱意,讓他覺安寧。
一香味傳出,是那人在燒烤野。
他想了想,也去山林裡去找了些野果回來,遞給對方。
先前他也曾喂給對方果子,對方不吃,可這回卻是接了過去,同時,遞了些燒好的過來。
“食。”對方說。他接過來,很快吃的一乾二淨。
他已經許久沒有這樣飽餐過一頓了。很開心。
吃完後,他又問對方,“你要走嗎?”
這回,對方卻沒有再如先前般沉默,視線在他上停留了一會,便說︰“不走。”
那人說不走,便當真留在桃谷之中。
那人上的傷勢似乎一直都沒有好全,因此聲音也一直沙啞,又因失了記憶,便顯得十分木訥而沉默。
盡管如此,卻依舊教了他許多東西。
他對這個人,也慢慢生出了依賴之心。
他整個年未曾過親,可與這人在這桃谷中相依為命,卻覺生命裡有些東西,在被慢慢補全。
畫面忽然又轉。
他在雷雨之中奔跑。
雨點敲打著他的背脊,發出轟鳴。
九天九夜。
他找不到人,終於力坐倒在被雨打風吹的桃花林裡。
那人從雨聲中而來,又從雨聲中歸去。隻留下了一瓶丹藥,和一枚墨玉。
他再次在雷雨夜中被人拋棄。
驚雷聲響在耳畔。
葉雲瀾忽然從夢中驚醒。
他睜開眼楮,怔怔看著屋頂房梁,緩緩眨了眨眼楮。
室線昏沉,他聽到喧囂的雨聲。
外界也如夢中一般,正下著磅礡的雨。
忽然一道閃電掠過,照亮了房間。
“轟隆——!”
他看到一個瘦削的影正靠在窗邊。
“沈殊?”他從床上支起,烏發從肩上垂落,聲音低啞,“窗邊寒涼,你不睡覺,站在那做什麼?”
“我昨夜早睡,方才剛醒,睡不著……便在這站會兒。”沈殊道,“時候還早……師尊,你好生歇息。”
窗外又有雷聲震響。
葉雲瀾睫微了一下,起點起燭火,低聲道︰“為師也睡不著了,正想起看會書。你去幫為師泡壺茶過來吧。”
沈殊似乎遲疑了一下。
葉雲瀾︰“怎麼?”
沈殊搖頭︰“沒事,我馬上……就給師尊泡茶。”
年一走開,他後的窗子便吱呀一聲打開了。
風雨灌進來,微冷。
葉雲瀾走過去想將窗子關上,卻發現窗臺上的窗栓壞掉了——約是因為今夜的風太大打壞的。
他反應過來,原來沈殊方才一直站在窗邊,是在用背脊支著窗,為的,只是讓屋中風雨無擾,而他能睡得安寧。
外界雷雨紛擾,寒意深深。
心口卻有暖意流。
他想,前世的事,到底都已過去。
無論他曾遭過多苦厄,至這一世,他已不再孤一人。
他也有自己的徒弟了。
——清晨,葉雲瀾正抬頭整理書架上的書。
上面大部分他都已讀的差不多了,便喚來沈殊道︰“你替為師去宗門書閣將這幾本書還了,另外再借幾本來。”
他說了需借那幾本書的名字,沈殊聽了點點頭,便出去了。
回來時候,卻兩手空空。
“怎麼?”
沈殊抿了抿,道︰“書閣弟子說,替人還書可以……但我沒有門弟子令牌,沒有資格在書閣借書。”
葉雲瀾凝眉,他離開天宗太久,一時間竟沒有記起來,即便他收了沈殊為徒,對方還不算是門弟子,還需他親自帶著沈殊去一趟宗門務堂登記,讓沈殊領取門弟子令牌,才能在宗門裡活自如。
“是我疏忽了。”他道,“沈殊,你隨我來。”
務堂在青崖峰上。
外界雨還在下,山路上霧蒙蒙一片。
葉雲瀾拿了竹傘撐開,喚來沈殊。沈殊牽住他袖,靠在他邊。
師徒兩人一同在山路上走著,一高一矮兩道影顯得十分和諧。
空氣中浮著清冷的香,沈殊想,如果這條路能夠永遠走下去就好了,那樣,他就能和師尊一直同行,並肩向前。
只是這種和諧,卻忽然被一個聲音打斷。
“阿瀾,怎不和師兄介紹一下,你邊那年是誰?”
青崖峰山道上,容染站在雨中,手上也撐著傘。
隔著雨霧,他秀的眉眼極為漂亮,好像山水作畫,眸看向葉雲瀾時候,更有幾分語還休的意味。
沈殊卻忽然攥了葉雲瀾袖。
他對人世間的“惡”有天生的知,眼前這人……分明對他師尊有著很強的惡念。
“我是師父的徒弟,”沈殊忽然搶在葉雲瀾開口前出聲,他歪了歪頭,“你……又是誰?”
“你是阿瀾的徒弟?”容染神微變,復又笑盈盈看向葉雲瀾,“阿瀾,你收了徒弟,怎也不告訴師兄一聲,好讓師兄為你的弟子準備見面禮呀。”
他仿佛隨口提及般道︰“阿瀾上次那麼匆忙出門,就是去找他麼?”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沈殊,發現這年生得瘦弱,除了相貌尚可眼,並無什麼出之,修為更是低微。
葉雲瀾就是為了這麼一個貨,連他的道歉懇求也不肯細聽,說走就走?
容染微笑不破綻,對沈殊道︰“我是阿瀾的師兄,阿瀾剛進宗門便與我相識,曾是我的救命恩人,算起來,我和阿瀾認識也已經有七八年了。你該我一聲師叔。”
他從儲戒中取出一把上品靈劍,遞給沈殊,“師佷,這是給你的見面禮。”
沈殊沒有立時接過來,隻仰頭看葉雲瀾。
“不必收。”葉雲瀾側頭對沈殊道,轉回來再看容染,神十分冷漠,“容師兄,我說過你已不欠我什麼,你不必給我徒弟送這樣昂貴的見面禮。”
容染︰“收徒可是大事,牽連修士自因果極重,若可以,師兄也想幫忙給阿瀾掌掌眼。”
“不勞師兄掌眼。”葉雲瀾,“我收的徒弟如何,我自清楚。”
容染微笑道︰“阿瀾畢竟沒有收過徒,不知道有些東西,還是需要問清楚為先。畢竟不是誰都像阿瀾對我一樣有救命之恩,會全心全意為阿瀾著想,也不是誰都與我一樣,與阿瀾親近這麼多年。”
旁邊沈殊忽然認真道︰“我的命也是師尊所救,師尊對我……也有救命之恩。而且,我日日都與師尊……同寢而眠,彼此也很……親近。”
同寢而眠?
容染的臉扭曲了一瞬。
“哪有師尊會與弟子同寢而眠……”他猶不相信。
卻是葉雲瀾淡淡道︰“我徒弟之前了重傷,我為方便照顧,晚上便與他同睡一,很正常。”
“師尊待我極好。”沈殊也接道,“我以後……也會全心全意為師尊著想,不辜負……師尊對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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