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聽到後響起一個年聲音,“等……等一等。”
葉雲瀾腳步微微停住。
轉過,便見到方才被他所救那個年。
他救人是出於習慣。
但其實,上一世的習慣,已經不必再留到這一世。
只要他此生不再出現在那個人邊,他就不會再為對方的弱點。
那個人會為魔域之主,魔道至尊,恣意逍遙,睥睨人間。
……而不是在他面前魂飛魄散,骨無存。
只是重生之後,他卻依舊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行善積德之事。
他想,大抵他是在害怕,所有一切都只是幻夢,他的祈念,這一世也不會被全。
葉雲瀾低眸看著年,“何事。”
年︰“謝謝你……救我。”
葉雲瀾眉目淡漠,“不必言謝。”
他說罷,轉走,年卻小跑過來,站到了葉雲瀾和沈殊面前。
沈殊本來便在審視年,此時皺眉,走上前一步,擋在了葉雲瀾面前。
“我已在周圍設了匿形陣法,你是如何看見我們的?”
年睜著眼楮,眼瞳黑漆漆的,像一塊的鏡面,沒有波瀾,道︰“看見……就是看見了。”
年有一雙天生看破陣法的眼。
沈殊當年能夠堪破賀蘭澤院中的陣法,是因為陣天賦高超,又知道利用進陣之人,隨即應變。
但這是堪破,而非看破。
勘破需要思考,尚且可以用陣天賦來解釋,而看破,卻是一種天生的能力。
脈相承之力。
年份並不簡單。
葉雲瀾低眸凝視年,並沒有從他著上得到什麼信息,便道︰“你是一個人到天池山來的麼,你的父母親人何在?他們說你了靈,是怎麼回事。”
年道︰“我有哥哥。我到天池山,就是來找哥哥的。”他說著,孩子氣地鼓了鼓,“我沒有靈,這個,本來是哥哥給我留的東西。”
他從襟裡取出了一塊紅的玉,上面有淡淡芒縈繞,還有一種難以言明的詭譎奇異之。
葉雲瀾瞥了一眼,眼皮一跳。
這是太古玉髓。
靈石是修行界中通用的貨幣,有上品、中品、下品之分。靈玉則是比靈石品階更高之,一枚靈玉可抵萬枚上品靈石。
這還只是普通靈玉,而靈玉玉髓,則是一條靈礦中,最為華的所在,掏空一整條礦脈,也未必能出幾枚,價值難言。
而尋常修士所不知的是,靈髓之上,還有一種真正無價的寶,太古玉髓。
只要將之佩戴,即使不修行,也能讓一個凡人質漸漸改變,修為不斷提高,達到凡六境的極致。
這樣的東西不是尋常靈礦之中能夠開采出來的,必然是由遠古世家掌控的仙級靈礦才有可能產出。
而即便遠古世家裡,擁有仙級靈礦的家族也屈指可數。
道一教掌教恐怕都不敢招惹這樣的龐然大。
南宮擎敢對年出手,恐怕只是以為這東西是一枚普通玉髓,故此,才心生貪念,汙蔑搶奪。
葉雲瀾問︰“你什麼名字?”
年道︰“我葉尋。”
姓葉?
葉雲瀾沉默了一下,繼續道︰“你兄長的名字呢?”
年︰“我哥……葉懸。”
即便方才已經有所預料,葉雲瀾依然一怔。
年不覺異樣,只是睜著黑漆漆的大眼,問︰“你……見過我哥哥麼?”
葉雲瀾神變得有些冷淡。
“既然你兄長都已將你拋下,你為何還要找他?”
年搖頭,“我哥……我哥沒有將我拋下。是有人襲擊我們,哥哥為了救我……才不見了。我一定要找到哥哥。”
或許因為有點急,年說話語無倫次,臉上卻還是面無表,看上去有些呆。
葉雲瀾聽了,低頭緩緩瞧著這年的臉,片刻後,淡淡道了一句,“是麼。”
哥哥。
若按緣親族,眼前年,或許也該他一聲哥哥。
他閉了閉眼,側頭對沈殊道︰“時間已經不早,沈殊,我們去通靈澗吧。”
沈殊︰“好,師尊。”
臨走前,葉雲瀾沉默了一下,終究對年叮囑道︰“你手上那枚玉,莫再取出來讓別人看到。另外,你以後遇到生人,不要什麼東西都事無巨細,全盤托出。”
“不要隨便相信他人,即便那個人曾救過你。”
頓了頓,道,“祝你能夠順利……找到自己的兄長。”
他轉過。
年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又要走了,認真道︰“我不是見到誰,都會說這麼多的。”
“我只是覺得,你……很親近,可以相信。”
葉雲瀾腳步停了一下,終究沒有回頭。
——通靈澗在天池山深。
師徒兩人穿過繁華的市鎮,天池山高大宏偉的廓便顯現眼前。
天池山乃是中洲最高之山。據說山巔之,接連天界。
通靈澗乃天池山中一條自上而下的幽澗,遠如一道幽藍綢緞,步其中,才知裡面竟別有乾坤。
通靈澗與諸多境有些相似,且唯有在論道會期間會開啟,乃是上古大能專為此所設立的世外空間。
從五洲四海前來參加天池山論道會之人,落腳都在通靈澗中。
踏通靈澗。
目是一條小道,空中熒飛舞,兩旁有樹,樹梢上果實亮著微,地面上片的銀草在搖曳。
通靈澗的世界只有黑夜。
“走吧。”
葉雲瀾道,踏上那條小道,沈殊隨其後。
周圍漸漸從靜謐到喧囂,仿佛轉瞬,小道來到盡頭,前方人聲喧囂。
數百枚孔明燈飄在空中,前方是一片繁華集市。
一個著黑白道袍,袖口有太極圖案的弟子走了過來,他手中捧著一卷厚厚書卷,正拿著筆記字,低著頭道︰“兩位道友,敢問是哪派弟子?”
黑白道袍,太極圖案。
是墨宗弟子。
天池山論道會十年一度,由道門六宗流主持,這次主持的,正是墨宗。
“我兩人,乃天宗弟子。”葉雲瀾淡淡道。
“天宗……”那墨宗弟子點點頭,手上筆記了幾個字,又道,“敢問名諱?”
“葉雲瀾,旁邊是吾徒沈殊。”
師徒一起來參加論道會的人並非數,墨宗弟子再次點點頭,拿出一顆夜明珠遞過來,“天宗弟子都住在通靈澗東月影壁,你拿此珠嵌門前,便能佔得其中一府,作為此次論道會落腳。”
葉雲瀾手接過。
那墨宗弟子本一直低著頭記事,論道會將開,作為墨宗弟子忙得實在腳不沾地,還需在此地迎來送往,實在教他十分疲憊煩倦。
卻眼見一隻縴長麗的手將夜明珠接過,怔了一下,抬頭便見夜幕星辰下,一張清冽如雪的容。
他面上倏然湧起一紅暈,“道……道友,可需要我來帶路?”
葉雲瀾︰“勞煩指個方向便可。”
他抬手一指,葉雲瀾微微頷首,便帶著沈殊往那邊去了。
墨宗弟子停在原,忽覺此次被宗門分配了這累人差事,也沒有那麼教他煩倦了。
——月影壁在通靈澗之東。
左上角,一圓月斜照,仔細瞧,那月並非是真實的月亮,而是一塊發的瑩石。
樹影隨月在月影壁上搖曳,上面開闢了許多府,府前面都有石匾,上面刻有府名字。
而石匾之下則有凹槽,凹槽上有的已經嵌了夜明珠,證明其中已經被佔,而有的還未曾。
葉雲瀾隨意選了一府走進,府外面牌匾中刻著兩個古字是“紫雲”。
將手中夜明珠嵌凹槽,府中便瑩瑩亮起微。
這府十分清幽,進去之後並不如想象之中仄,反而相當廣闊,石壁上亮著螢石燈。
尤為奇特的是,這府中央,矗立著一顆巨大的紫雲木。
紫雲木下有一張石桌,周圍有幾個石墩作凳。
巨木之上開滿了紫藍的花朵,府之中無風,卻有花瓣緩緩而落,散在石桌與地面上。
很。
“當年修建此府之人,應當是位雅士。”葉雲瀾輕聲道。
他被神魂中咒印所引發的痛楚已經消解許多,卻不可避免地覺到了疲憊,在石凳坐下,了太。
沈殊朝周圍環顧一遍,好不容易才在角落裡看到一張石床,卻是有些不滿,“說是府,卻如此空落,連枕被都無。”
“府本就是修行者所用,越是冷清寂寥,越能教人平心凝神。與我那竹居,自然不同。”葉雲瀾平靜解釋,卻見沈殊從儲戒中拿出了枕錦被,手腳利落地將那石床鋪好,又取出一個玄銅暖爐,走過來置在桌邊。
不有些失笑。
“你怎連這些東西都帶過來了……”
沈殊道︰“師尊願意陪我參加天池山論道會,我自然也要為師尊準備得妥當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