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前輩流落到妖族,定是危機四伏,你們妖族狡詐險惡,定是威了前輩讓他和你們的公主結道!他這是爲求自保忍辱負重!”
“而且他疼子,敬重道,大家都有目共睹,絕不是那種人!”
烏未央倏然揚起巨大的金弓,那些喧鬧的聲音驟然而止。
然而在箭出之前,一道略顯虛弱的聲音喚住了。
“烏前輩!”
丹鼎宗山門大陣終於緩緩開啓。
一個著白的瘦弱慢慢地沿著山道拾階而下,臉蒼白,唯有那雙眸亮得驚人。
然而與其弱姿態相反的,是上赫然可辨的元嬰期修爲。
“是俞悠!”
“什麼俞悠,丹鼎宗傳出的消息,是俞長老了!”
“嘶,去年在萬古之森見還是金丹期,如今怎麼就元嬰期了!”
除了先一步見過俞悠的顧真人外,場中修士皆是心驚不已,尤其是數年前還在四境大會上見過的前輩們,更是忍不住苦笑。
這麼年輕竟然就已到了元嬰期,需要讓他們稱一句“道友”了,這要是再等上幾十上百年,怕不是要爲化神期,讓他們都得喊“前輩”?
好在俞悠分外識禮,抵達山門後,先恭敬地同各大宗門的修士們一一拜過,懇聲道:“晚輩先前正在試藥,故來晚了些,還請諸位前輩見諒。”
顧真人很和氣地笑了笑:“俞長老無須多禮,只是今日貴宗將我們聚集於此,卻不知究竟所爲何事?”
總不可能是專門讓他們來看妖族揭俞不滅的醜態吧?這的確算得上是驚修真界的大事,但也沒必要讓他們這些大宗門趕來。
爲了此事,丹鼎宗甚至給每個宗門前來此的長老都奉送了一枚五品靈丹,可謂手筆極大!
俞悠笑了笑,一步一步走向山門外,最後停在俞不滅的跟前。
的聲音不輕不重,卻暗含了元嬰期修爲,足以讓所有人聽清。
“說來也巧,此番請諸位前來,也是與俞不滅有關的事。”
當俞悠的角落在俞不滅跟前時,他終於勉強睜開了眼睛,而後艱難地擡頭,想要看清來者的面孔。
而那也很心,垂下頭帶著微笑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終於,俞不滅與那雙澄澈如的眼對上了。
那一瞬間,俞不滅的臉上出些茫然,又顯出些許恍然。
“原來你就是那個小雜……”
“那個孩子已經死了。”俞悠聲音很輕地嘆出一句。
那個孩子的確已經死了,死在桐花郡的冬末春初,死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寒夜裡,小小的軀染滿了鮮僵在陋巷角落,上只糙地裹了一卷草蓆。
除了隔壁的一條狗瘋狂吠著呼喚之外,再無人念及。
風將細碎的雪吹了千里,卻沒把吹回家鄉。
俞不滅死死地盯著,口中發出支離破碎的怒吼,崔能兒亦是低喃著想要說什麼,然而烏未央面無表地把金弓在的頭上,將其按在淤泥中發不出聲音。
俞悠對著烏未央微微頷首,而後回向場中諸多修士。
這裡幾乎聚集了整個修真界所有高門和世家,甚至就連懸壺派都有人來……比如蘇意致的父母。
衝著衆修士再次鄭重行禮,而後正道:“諸位難道就不好奇,爲何自百年前起,萬古之森就逐漸失守嗎?爲何這百年間異頻頻出現,而萬古之森的靈力潰散一盡?”
中小門派和散修們都茫然,倒是上方化神期的佛子和顧真人陷了沉默,臉上略有異樣。
俞悠笑了笑,朝著他們一拜:“兩位想來也曾聽聞中州古城之事了。”
頂上兩人沒開口,倒是從山門飛出來的丹鼎宗掌門不不慢開口道:“中州古城乃是鎮異源頭的一座巨型大陣,支撐其運轉的,便是其龐大的靈力,這也是爲何萬古之森的靈力會遠勝過外界。”
顧真人頷首:“確有其事,宗的先輩曾有此言留下,只是不知真僞,也現今也再無人知曉這種陣法了。”
佛子亦是點頭:“寺中古籍亦有記載。”
俞悠一字一句道:“如若細查,便可知曉俞不滅踏修途起,原本平靜的萬古之森便開始異。”
“這是因爲他修煉了特殊的功法,他是五靈,需要比旁人更多的靈力!而他每一次突破,都會從萬古之森中竊取靈力,煉氣期所需要的靈力自然不多,但是越是往後,所需要的靈力便越多,直到前幾月他渡劫飛昇,更直接讓本就殘損的中州結界崩潰,這才使得四境都出現了無數異!”
面向目瞪口呆的衆修士,一字一句道:“你們因異而死去的親人,同門,朋友,全都是拜俞不滅所賜!”
之所以說是特殊功法而非戒指,是因爲人心難測,俞悠並不想用那神的古戒再考驗一次人心。
那些修士還未從俞不滅殺妻棄的消息中緩過神來,便又聽到了這樣一番話,只覺腦中懵然一片。
著彩袍的丹鼎宗長老故作嚴厲,斥道:“俞長老,事關萬古之森,不可胡言啊!”
俞悠垂眸一拜:“諸位都是門中主事之人,自然清楚所守防線何時出現了異,不妨與俞不滅修爲的突破時間一一對照。”
天盾們的狂長老撓撓頭:“我們這也不知俞不滅何時突破……”
這時,一直沉默的雲華劍派紫雲峰主終於艱難地開口:“我派弟子皆有命牌留在宗門,上面留有一神識,每次突破,定有記錄。”
這在大派之中並不算罕見,也只有一貫糙的天盾門沒有了。
顧真人客氣道:“那煩請紫雲道友取俞不滅的命牌一觀了。”
紫雲低聲地拿出傳訊符叮囑了一番,最後,丹鼎宗飛出了臉蒼白的張浣月。
良久之後,張浣月自雲華劍派歸來,手中所持的玉牌正是俞不滅留在宗門命派。
紫雲峰主接過命牌,深深地看了一眼下方的俞不滅,聲音略艱難地念出——
“四境一千二百年,弟子俞不滅突破築基期。”
這時倒是無人回答,來自各境的長老都搖搖頭,示意那年沒有異發生。
紫雲峰主微微鬆了口氣,又念道:“四境一千二百二十七年,弟子俞不滅突破金丹期。”
這時,丹鼎宗掌門冷不丁開口:“若沒記錯,我們東境在同年四月出現了一異。”
紫雲峰主聲道:“他突破的時候正是四月。”
“也許是巧合呢。”丹鼎宗掌門倒是態度很和善,揖手道:“紫雲道友繼續吧。”
“一千二百四十年,七月,俞不滅突破元嬰期。”
聽到這裡,南境的顧真人臉不太好看:“我南境同月出現了一次異,還出現了一隻化神期異。”
佛子嘆息:“西境逃出一隻化神期異。”
馬長老面無表:“東境兩異,兩隻化神期異。”
衆長老對東境投來同的目。
紫雲峰主的聲音已經麻木了,語氣複雜地念出俞不滅突破至化神期的時間。
這一次,衆修皆沉默了片刻,才艱難地回答。
竹長老咬牙道:“我們西境有三次異,我三個師侄死在其中。”
顧真人面無表:“南境,逃出兩隻化神期異,毀掉了我們兩座島。”
“東境,三次異,百里道友殺了兩隻化神期異。”
就連底下觀的北境修士也跟著喊出來:“我們北境那年也有好幾次異!有個凡俗小國舉國覆滅!”
紫雲峰主的聲音已經變得有些抖了,艱難道:“俞……俞不滅突破渡劫境的時間諸位都已知曉,而他閉關時間正是掌劍真人隕落的第二日。”
場中衆修都陷了沉默。
無需各位長老說什麼,因爲他們都知曉從掌劍真人隕落起,萬古之森的防線潰敗了怎樣。
若是一次可以稱爲巧合,但是次次都如此,且四境都同時遇上麻煩,而俞不滅卻次次都巧得突破。
再加上俞不滅飛昇失敗後,突然就停止的異……
這絕非巧合,唯有人爲二字可解。
而在這無數的災難之後,唯一獲利的那人,便爲了最可疑之人。
突然失去靈力的萬古之森,蜂擁而至的異將四境的平靜徹底打破,他們這些人還能站在此,然而他們那些死在異口中的同門親友,卻再也回不來了。
先前從未有人想過萬古之森的異與人有關,便是顧真人他們也只覺得是鎮異的靈陣太過古老破損了而已。
更重要的是,先前沒人敢懷疑一位名揚天下的劍神是個賊。
以前這些修士只恨異,而到如今他們才知曉,原來是有人竊取靈力,吸食四境修士的去滋養自!
仇恨是會轉移的,尤其是知曉所恨的源頭已經跌落塵泥,連煉氣期的自己都能除之後快時,便更容易落在那人上。
轟隆的一聲雷響喚回衆人的思緒。
瞬息間,有個修士猛地提起巨斧狂奔上山,目眥裂怒吼:“不滅狗賊!你還我兒子的命啊!”
這聲怒吼喚起無數修士的怒火,轉瞬間,便有無數修士朝著上方襲來。
崔能兒早已被這事震住了,爲俞不滅的道卻也從不知曉這戒指的事,只知道自己道每次閉關都可突破。
喃喃地還想辯解:“不是……你們信他,他飛昇也是想除掉所有異……”
俞悠垂眸,冷淡問:“等異把四境修士都快殺完了,他再以救世之姿出現,世人的拜和叩謝嗎?”
不曾看到結局,但是料想差之不遠。
泥濘之中的俞不滅已失了所有修爲,蜷著無法彈,最後是丹鼎宗掌門出面制止那些暴的修士,這才保住了他的命。
丹鼎宗掌門極得道:“此事畢竟尚未驗證,只是我宗長老所推測而已,且將俞不滅先關押在我宗門如何?”
其他幾個大宗長老皆頷首稱是,便是雲華劍派的紫雲峰主也無異議。
俞不滅和崔能兒被馬長老麻利地提起,朝著丹鼎宗山門走去。
山下衆修非但沒有散去,反而有更多修士聽聞消息後匆匆奔赴丹鼎宗。
與彷彿永遠殺不完的異相比,恨一個人要容易得多了,更何況那人此刻已從雲端跌落至泥底。
丹鼎宗山門前的這一幕,幾乎轉瞬間就傳遍了四境。
丹鼎宗的山道上。
被馬長老拖曳著的俞不滅死死地睜著眼盯著後面的俞悠,目極其複雜,他了脣,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暴雨把俞不滅慘白的臉沖刷得越發像,然而俞悠知道,他還留有一口氣。
那是特意爲他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