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雲端打落深淵原來這麼快。

丹鼎宗沒有所謂的執法堂和暗室之類的地方, 通常管教弟子的事兒都由曲清妙來，犯了錯都是被丟到藥田裡挖土澆水。

於是這次崔能兒和俞不滅便被關在了一座廢棄的浮空島上，據說那島也是被馬長老煉廢的, 至今還未修復, 原本的藥房便一直荒廢在了上面, 當初爲了保護藥材而佈下的重重靈陣也派上了用場。

馬長老深深地看了一眼俞悠：“他們兩人就暫時關在裡面了。”

曲清妙言又止, 最後只得拍了拍俞悠的頭。

外人不知曉, 但是他們丹鼎宗部卻是知道俞悠的半妖份的，再結合先前烏未央所說的話，多也能猜到與俞不滅的關係。

後面的丹鼎宗掌門以及牛長老等人亦是言又止地看看俞悠, 而後的腦袋。

一個接一個過去，在馬長老準備也溫地俞悠的腦袋以示安時, 後者卻往後退了半步。

馬長老剛剛還憐惜不已的心立刻變得冷, 他跺腳怒問：“他們都得, 就老子不得？”

真是白瞎了他對這小狼崽子掏心掏肺了！

俞悠的表流出一微不可查的嫌棄：“你剛剛抓了那兩個晦氣的，還沒洗手。”

馬長老罵罵咧咧地在牛長老的袖子上一揩手, 頭也不回地走了。

幾個長老心知俞悠此刻約莫心不好，也沒有催著來煉丹房繼續試藥，而是地給放了兩天假。

悄悄跟過來的啓南風和蘇意致等人在邊上圍觀了許久，等到馬長老他們都離開後，終於從不遠的草叢裡了出來。

俞悠看了他們一眼, 正思考著該怎麼說自己的份時, 張浣月卻往前一步, 躊躇片刻後, 低聲道：“小魚……俞師弟他……他在山門外, 想見一面那兩人。”

頓了頓，張浣月連忙補充：“他說過不是爲他父母求, 只是還有些話要說。”

俞悠愣了愣，緒上倒是沒有多大的波。

“好，我帶他去看。”

山門外的俞長安抱著兩把冰冷的劍，後的修士們自然不同於凡人，尚不至於丟蛋砸菜葉，但是那些幾乎化作實質的怨恨目還是在他的後背上。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姜淵恍若癡呆地蜷在一旁，直到張浣月他們帶著俞悠的長老令牌來到山門口開啓大陣後，兩人的眸子才了。

雲華劍派的幾個劍修眸中緒都很複雜，他們最後也只是一聲低嘆：“俞師弟，走吧。”

俞長安慢慢地偏過頭，看向邊上的姜淵：“師兄，你要去嗎？”

姜淵眼眶泛著紅，他滯怔了許久，才緩緩地搖搖頭。

雨幕中，他歪斜地用劍撐起自己的，而後單手提著劍極緩極緩地朝著山下走去。

俞長安則轉，抱著兩把劍朝著相反的方向而去。

衆修一路無言，待到了浮空島時，俞悠便抱著膝蓋坐在殿外，眼看俞長安來了也沒有擡眼，只不聲不響地把靈陣打開放他進去。

在路過俞悠邊時，俞長安低著頭輕聲道了句“多謝。”

然而就和先前一樣，沒有迴應。

他便踩著這一地的沉默，踏了那暗沉的殿中。

崔能兒和俞不滅被幽靜在兩個靈陣中，四肢被頂級法寶束縛著，彈不得。

前者倒還好，只是被傷了一條，眼下坐在地上怔怔地看著前方不知在想什麼，而後者則昏沉著趴伏在地上，氣息微薄得快要消失了。

當門外的傾瀉而時，兩人的眼睛都瞇了瞇。

待看清來者是誰後，崔能兒的眼睛一亮，難掩激地喚了一聲：“長安！”

聽到這名字，俞不滅亦是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在短暫的失神後臉上出了欣喜。

他想起來了，俞長安和俞悠的似乎極好，他還曾帶著來不滅峰，又一起去過妖都，對了，他們還是姐弟！

然而下一刻，俞長安站定在二人前方，聲音沙地掐滅了俞不滅剛生出的一妄想。

“不，與我一直都同陌路人，我也無向求。”

俞長安不敢看前方的兩人，他只是形蕭索地立在暗，眉目低斂，聲音好似疲倦到了極致。

俞不滅嚨裡發出嗚嗚的吼，他低啞地想說什麼，然而眼下靈毒纏，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崔能兒卻沒有想那些，早在俞不滅飛昇時看到那隻銀巨狼，就心知不好了。

聲音苦道：“你姐姐呢？他們有沒有爲難你們？”

俞長安的肩膀瑟了一下，沉默片刻後，他抱了手中的兩把劍。

年原本清潤的聲線不知何時變得無比喑啞，似砂石撞般糲。

“姐姐死了。”

崔能兒眼中僅剩的那逐漸黯淡下去，怔怔地看著俞長安，倉惶道：“他們……他們殺了念？”

俞長安忽然覺得很冷。

他緩緩擡眸，看向了俞不滅：“是他殺的。”

俞不滅趴伏在地上的子瑟了一下，他想開口，然而上的靈毒讓他此刻舌頭僵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俞長安的聲音毫無波瀾，只是低沉得可怕，再不復昔日那個年的溫潤模樣。

“我找到姐姐的時候，上全是異撕咬出的傷口，也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直到最後一刻，姐姐都還堅信視若神明的父親會來救，卻不知曉那些致於死地的異都是你引出來的。”

“握著你給的劍，卻不知曉這劍也是你用卑劣鑄的。”

俞不滅似乎想怒吼出什麼，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崔能兒卻面蒼白地看著俞長安，復又轉頭看向俞不滅，雙目無聲地下一行淚。

俞長安艱難地閉了閉眼，方纔那一番話已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我既自小了父親和母親給予的優渥資源和地位，便自知今日的罪也該一併承擔下。今日從這裡出去後，我會離開雲華劍派，此生永守萬古之森，替我們一家向四境贖罪，若有人想殺之泄憤，也不會反抗。”

“畢竟，我們一家揹負了太多命。”

他雙膝生地一屈，跪倒在父母面前，重重叩首，長久不起。

良久之後，年抱著劍，邁著沉重的腳步朝著外面走去。

冰冷的石磚地上留下幾滴淺淺的水痕和暗紅的跡。

殿門閉合，此刻外面守著十三人小隊的隊員。

俞悠依然坐在先前的石階上，沒有回頭看他，其他人零散地站著。

恍惚間，俞長安以爲自己又回到了妖都，好像下一刻狂浪生便會招呼著讓他跟上，一起去飯堂吃飯了。

然而手上抱著的兩把冰涼的劍將他拉回現實。

俞長安緩緩地走到俞悠的前站定。

他沉默著將那兩把劍遞上去，而後又將掌心攥著的另一條銀狼鏈遞上。

俞悠起，低頭接過這幾樣東西，並沒有開口。

兩人之間只剩下殿外的雨聲，始終無話。

過了許久，俞長安眨了眨眼，將那酸和複雜下去，緩緩地轉。

在與俞悠錯而過時，他終究低聲說了一句。

“對不起。”

俞悠把那些東西抱著，愣了許久，很淡地回答：“我沒有資格替們原諒。”

俞長安或許以爲說的們是妖族公主和那些妖族，又或者是因異而亡的修士，可是他永遠不會知道——

不是那個沒能長大的半妖孩子，也不是那隻跑起來會飛的漂亮小狼。

那些痛苦是們母經歷的，後來的並沒有權利替們接這句對不起，更無權替們原諒。

……

俞長安前腳離開丹鼎宗，馬長老他們後腳就趕來了，並且果斷地將崔能兒關押到了另一。

馬長老艱難地抹了抹額上的汗水，低聲道：“也不知道俞長安說了什麼，崔能兒竟然在強行破陣，而且看樣子……”

“嗯？”

“好像想殺俞不滅！”

俞悠點點頭：“現在想殺俞不滅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這一個。”

“也是，我聽說他有幾個道的家人死在了異下，知曉此事後都已經搬離了雲華劍派，原本屬於不滅峰的弟子們要麼就離了雲華劍派，要麼就該投在別的峰下。”

俞悠只是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太大的波。

馬長老見狀，終於功拍到了俞悠的頭，嘆息一聲道：“其他門派的長老和妖族的那位都還在正殿一同商議如何應對萬古之森的禍事，你要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