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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有過人之處》 第七十九章

黑夜已至, 關城上四燃著火把,綿延了一排。

關城外麵,兩山夾對, 聳立著十數丈高的山崖,此時崖下蔓延了更亮的火,遠不見盡頭,如火蛇狂舞, 夾雜著不斷攻來的咆哮和嘶喊, 直襲下方關口大門。

百夫長雷大帶人接替前一批軍所兵馬已經好幾個時辰, 搭著額, 往下遠眺了一番, 迎頭便是一陣箭雨呼嘯而至。

一隻手拖著他一拽, 才他及時避開。

旁邊兵卒紛紛以盾牌遮擋,也難免有人中了招, 忍著不喊,以免被下方敵賊知道方位,接著就被旁邊的兵卒快速拖下城去理。

雷大氣轉頭“頭兒,咱這空城計快唱不下去了,他們人太多了,就算拿火把迷他們,也不是長久之計,咱往日為何就不多募些兵呢!”

山宗剛鬆開他, 靠著關城坐下, 垂下手裡的長弓,一隻手撐著自己的刀, 一聲不吭,彷彿沒聽見他的話。

幽州以往因有節度使, 下轄九州二縣不向朝中賦,也不問朝中要兵,兵馬皆由自己征募,與其他邊關要塞和各大都護府一樣。

這規矩直到如今也沒變。然而幽州在他建立屯軍所這幾年間,卻始終隻有兩萬兵馬,從未多募過一兵一卒。

雷大以往不覺得有什麼,如今戰事起了才覺得有兵的重要。關外的也很古怪,就算是奚和契丹二族聯軍,這些年斥候探來探去,卻也從未聽說過他們有這麼多的兵馬,這回是見鬼了不

沒聽見山宗開口,他也顧不上說這些了,抹把臉,又起去應戰……

關口間山勢險峻而仄,並非開闊的平地,要想攻開關口,妄圖利用攻城木或投石車都難上加難。

但他們人多,不斷地試圖攀上關城,前赴後繼,多的是可以耗的。

嗚哇嚎的嘶喊聲從下方彌漫上城頭。

山宗霍然起砍倒一個剛攀上關城的敵兵時,迎麵的關城上已經響起急切的笛嘯。

接著,連笛嘯也斷了。

雷大急奔過來“頭兒!他們上來了,咱們沒人能頂上了,這一段要擋不住了!”

山宗撐著刀口氣,當機立斷“撤走!於關城側山道沿途埋伏!擋不住他們進來,也不能讓他們長驅直,拖住他們大部!”

軍令一下,對策又變,雷大聲如洪鐘地稱是,帶著眾兵卒迅速撤下關城。

山宗臨走前朝關城外仍不斷湧來的漫長火蛇掃去,那腹高高挑著的一桿旗幡,獷的皮旗,若若現的“泥禮城”三個字。

他冷冷看了一眼,轉大步走下關城。

……

神容靠在礦眼附近的一棵樹乾上,上蓋著自己的披風,周圍是東來著人圍擋起來的一圈布帳。

胡十一還帶著人在周圍守山,合上了眼,強迫自己眠。

周遭靜謐,夜晚大風呼嘯,似乎送來了遠的廝殺聲,約飄渺,不知來自何方。

神容分不清是夢還是真,好像有人廝殺過來了,他們要搶奪薊山,金礦剛剛現世,才冶出首批金,是來接替哥哥鎮山的,不能有失……

迷迷糊糊間倏然睜開了眼,才發現的確是夢。

神容偏過頭,眼裡落一道坐著的影,不覺一怔。

影肩背寬闊直,一手撐著刀,不知何時進來的,似乎一直在看著

“醒了?”是山宗。

坐正“你回來了?”

“嗯。”山宗聲音有些低啞,手在頸後托了一下。

被堅糙的樹乾鉻出的不適在他手掌下一而過,後頸的溫上他乾燥的掌心,微微麻,說明是真的。

亮起了一簇火把的,有兵卒快步朝這裡走來。

神容這才漸漸看清他模樣,暗自心驚,他臉頰上沾著點滴跡,近在咫尺,能嗅到他黑烈的胡上彌漫著一腥氣。

想問怎麼樣了,隻見他轉頭朝那簇接近的火把看了一眼,掀開布帳,起出去了。

神容沒多想便拿下上的披風,跟了出去。

外麵依舊是四穿梭的守軍,那個持火的兵卒快步到了跟前,口中急急報“頭兒,他們先鋒已關!”

神容心中一沉,去看山宗,他臉在隨風飄搖的火映照下忽明忽暗,眼底沉沉“繼續拖著他們後方大部。”

兵卒領命而去。

山宗目落在遠,側臉如削,低聲說“你已知道了,沒能擋住。”

神容靜默一瞬,穩住心神“你趕回來,是要親自坐鎮此?”

山宗頷首。

無言,關口破了,需要他親自坐鎮,這裡一定危急了。

忽又有一個兵持火來報,大聲疾呼“頭兒,敵方先鋒襲擊幽州大獄!”

神容看見山宗薄,微微合了下雙目,又睜開。隻這瞬間,胡十一從斜刺裡直沖過來“頭兒,我領人去支援!”

“不去。”山宗說。

“啥?”胡十一急了“難道任由他們去攻大獄?”

“他們的目的就是要吸引人去支援,好讓大部順利關。”山宗拖著刀一地站著,聲音沉啞“讓他們去!”

胡十一頓時說不出話來,抱了抱拳,去傳令安排。

驀然一聲鞭子響,坑附近,那群被允許出來放風的重犯蹲著。未申五半探出,毫不顧鞭子的警告,惡狠狠地瞪著山宗“姓山的,你居然不管大獄,那咱們的四個兄弟呢!”

他們剛才已經聽見了。

山宗往前一步,自然而然將神容擋在後“那四個早被我移走了,本不在大獄。”

“呸!老子會信你?”未申五差點要沖過來,被兵卒按住了。

山宗垂眼看著他“信不信由你,我沒心與你說第二遍。”

未申五被拖回重犯堆裡,還要再,手鐐的鎖鏈被後麵的甲辰三扯住了。

他回頭道“乾什麼,難道你信他?”

甲辰三看他一眼,聲音低啞滄桑“信,你又不是第一日認識他,這種時候,他沒必要騙咱們了。”

周圍重犯皆一片靜默。

未申五驟然間也靜了下來,再去看山宗,隻恨恨地哼了一聲。

山宗已轉過,手在神容腰後一搭,帶著走至樹下。

神容朝那群重犯看了一眼,忽覺他轉過了頭,在火織晦暗不明的夜裡,他英朗的臉依然沉定,雙目深邃黑亮“這回會不會怕?”

鬆開握的手,輕輕啟“這是我的山,沒什麼好怕的。”

一如既往的,也一如既往的大膽。山宗注視著,低低笑了“沒錯,這是你的山,別怕。”

神容點頭,以為夜裡他看不見,又開口嗯一聲,再無可說的。

不知多久,遠出山的山道外,隨著夜風送來了清晰的嘶喊聲。

一個兵卒飛奔而來“頭兒,幽州大獄被攻破!他們又往軍所去了!”

胡十一從遠匆匆趕回“頭兒,這次我去支援!”

“不去。”山宗迅速下令“將軍所剩餘兵馬全都調出,去防守幽州城,他們的目的不是軍所。”

胡十一滿腔怒火,被那群狗賊侵襲了老家,哪有比這更憋屈的,但抬頭見山宗映著火的臉沉冷駭人,隻能咬牙忍耐,抱拳又去傳他命令。

……

夜深時,仍不斷有飛奔來報的兵卒。

無數地方傳來了廝殺吶喊,可能是來自於關口,可能是來自於關

神容已不知站了多久,看一眼旁的山宗,他到現在幾乎沒怎麼過,如一尊塑像,唯有下每一道軍令時清晰又迅速。

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與他一同應對戰事,也從沒見過他這般模樣。

忽來一通沉悶鼓響,遠遠自幽州城方向而來。

回了神,循聲轉頭去。

沒多久,兩匹快馬疾奔山,當先馬上下來個穿著圓領服的員,領著後方一個護送的兵卒,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礦山裡。

“山使!”是幽州署裡的員,走得太急,險些摔一跤,剛站穩就搭手道“幽州城告急了,他們派了使者去城下遊說,趙刺史讓下來稟明山使定奪!”

山宗如鬆般站著“他們攻城了?”

員道“沒有。”

“那何來告急?”山宗冷冷說“讓他們的使者來見我。”

員似嚇了一跳,連忙稱是。

然而不等員去傳話,山外已經能看見幾道火把的亮時閃時現。

一道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生的漢話,吐字不清“契丹使者,求見幽州團練使。”

胡十一剛回來便聽到這訊息,第一個咬牙切齒地沖過去“來,咱都列陣等著,讓他滾進來見!”

山道兩側列兵以待,礦山裡,看守重犯的兵卒有意往前橫站開,遮擋了坑

一個批頭散發、長袍左衽的契丹男人走了進來,到達山裡時,手裡的寬刀上還沾著,被赫然兩把刀攔住,才緩緩放到地上,空著兩手,皮笑不笑地道“我誠心而來,請山使相商。”

胡十一看到那把染的刀就已經快氣炸了,手按在刀上,忍了又忍,回頭去看後。

山宗先看一眼側,他側還站著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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