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戈聲烈，城外的馬蹄聲已清晰可聞。

城下敵兵察覺到時沖出去，迎頭就是一陣箭矢不管不顧來，頃刻倒下一片。

熊熊火裡，一排兵馬沖向破開的城門。

趙扶眉已在混戰的城頭角落裡避無可避，忽而一箭貫穿麵前揮刀的敵兵，濺了一。

勉強扶著城頭往下看，兵馬陣中，一人打馬而出，白麪細眼，配寬刀，正雙眼沉地盯著城頭“檀州軍前來支援幽州！”

是周均，如山宗所料，他真的來了。

“援軍到了！”城中霎時回應聲四起。

胡十一帶領剩餘的幽州軍殺出一條街角，和張威會合，練兵千日，反應迅捷，不用多言就知道力將敵兵推回城門，送援軍刀口。

……

關口，仆遍地，仍不斷有敵兵在往裡沖。

得天獨厚的地勢使得關口狹窄，對伏擊有利，兩側茂山林裡不斷飛去暗箭，人影遊走搏鬥廝殺，盡管如此，剩下的軍所兵卒也已寥寥無幾。

而關口外，火依然亮山嶺，幾乎可以照遍關口一路染了的山地。

又是一陣敵兵再沖進來時，遠馬蹄聲踏著風聲迅疾而至。

忽然間多出百來條人影，馳馬而至，直迎向沖的敵兵。

有藏在暗等著伏擊的兵卒借著火看清了來人，忍著驚喜沒有喚出那聲“頭兒”，卻見他後跟著的一群兵馬駭人無比――衫破敗地套著甲，蓬頭垢麵形同鬼怪，幾乎都已看不出人樣，居然是山中那群重犯。

偏偏個個殺人如麻，毫不停頓，甚至還有人在狂肆地怪笑。

彷彿無比痛快，鮮都無法沖淡的痛快。

“收兵回撤，掩護後方，引一隊援軍過來！”山宗迅疾下令，手裡的刀揮出，直貫一個騎兵的心口。

埋伏的兵卒聽令撤向後方，雖然不知道哪裡會有援軍。

頭頂正是天亮前最暗沉的時刻。

山宗橫擋在關口，膛起伏，俯一刀斬向橫沖而來的快馬，連帶後方倒下一片，落地就已被其他人的刀斃命。

趁眼前清出一條路，山宗甩去刀尖殘“聽我號令，一擊即退，放他們關。”

“頭兒！”一個兵卒驚愕的急呼咽在風裡。

“退個屁！老子還沒殺夠！”未申五惡狠狠地罵。

“這是軍令。”山宗看著關口外接近的火，幽幽說“放他們進來，讓我看看孫過折這十萬大軍到底是鐵盟，還是風一吹就散了。”

話音未落，人已率先振馬，疾沖出了關口。

烏泱泱的兵馬如同水，湧著火自遠莽莽近關口，當中一桿獷的皮旗高舉，“泥禮城”三個字隨著火時時現。

忽然黑的關口裡沖出人影。

“箭！”契丹語的軍令剛下，弓還未拉滿，他們已迅速竄上兩側山嶺。

馬走斜坡，難以久行，隻一段，踏著細碎落的山石塵土又陡然沖了出來。

但已足夠他們避開箭陣。

快馬自兩側沖，淩厲的幾刀，換得幾聲慘嚎。

瞬間，又撤馬回奔。

這次沒有迴避，而是直直地沖回了關口。

怒吼聲起，敵兵海湧一般追向關口。

山宗殿後，回馬斬殺兩人，遙遙往後看一眼，策馬疾走。

水般的大部兵馬中，一道馬上影自皮旗下了臉，髡發垂辮，披著圓領盔甲，麵朝著他的方向，手裡彎刀一指。

那是契丹貴族才會有的打扮，是孫過折。

大部領頭的人馬毫無阻攔地進了關口，夜裡，追著那一串人影不放。

過了山地，是大片無遮無攔的荒野，再往前就是幽州城。

城中分出來支援關口的敵兵剛走到這裡，就被山宗安排回撤掩護的軍所兵卒吸引，一路追擊。

兵卒故意往回城方向撤，如山宗所說，竟真遇上了援軍……

轟隆的馬蹄踏過幽州荒野，暗箭不斷。

有人中箭了，但隻有一聲悶哼，就沒了聲，依然按照計劃頭也不回地往前疾奔。

熊熊火在前方亮了起來，一排漫長的邊線，如同結了張網，在等著他們來鉆。

後方如雷的蹄聲忽然斷了。

隻剩風吹著塵灰送過來。

山宗勒馬回頭，百丈之外，敵兵人馬已經全都停下，馬嘶踟躕，如同被一隻手生生扯拽住了，凝在了濃稠如漿的夜裡，形同對峙。

隨後，他們開始後移。

直到急切的號角聲吹響，纔有人意識到他們是撤兵了。

“頭兒？”一個軍所兵卒難以置信地出聲。

“不奇怪，詭計多端的人，最害怕別人的詭計。”山宗冷冷笑了一聲，看著那頭遠去的火“派人去探，看他們是真撤退還是假撤退！”

兵卒快馬而去。

後麵未申五怪笑“居然你蒙對了，那孫子的十萬大軍果然不牢靠，這就嚇跑了！”

十萬大軍在手，卻被毫不畏懼地正麵襲擊，還是山宗親自帶人襲擊，本就可疑。

追來後又看見遠火乍現，是誰都會想到那是援軍到了，還必是重兵，才讓山宗有了這樣的底氣，讓他可以不顧一座金礦和一城百姓的命，以做餌地吸引他們前來。

越是想得多的人越容易懷疑，也越容易猶豫。

山宗轉頭，看向遠那排檀州軍的火，直到此時纔鬆下肩頭。

這殊死一搏，隻有他自己知道冒了多大的兇險。

一旦有失，萬劫不復。

……

薊山裡，寂靜得一點聲音也沒了。

坑道裡，沒有一亮，神容在黑暗裡靠著山壁坐著，一口一口嚼著乾的軍糧。

“主，”幾聲腳步輕響，東來低低的聲音傳過來“外麵沒有靜，沒有人山，山使應該功了。”

“肯定麼？”輕聲問。

東來無言。

無法肯定，隻是推斷。

神容沉默一瞬，嚥下最後一口軍糧，一隻手按著懷裡的書卷，忽而冷冷開口“如果他們進來了，就鑿破這下麵坑道，避山腹，就算破了礦脈的地風，把這裡埋了也不能落進他們手裡。”

東來想說那是好不容易耗費多次心力才穩住的地風，思及如今形，隻能低低稱是。

過了一瞬，又問“為何幽州城的鼓聲斷了？”

東來低語“不知。”

神容心沉到了底，或許幽州城早已破了。

“主！”外麵忽而傳來一聲護衛急切的低呼。

東來迅速奔出，很快又返回“主，快，外麵有馬蹄聲。”

神容立即起，被他扶住手臂，著黑往坑道深走。

尚未到底，冷不丁聽到了一聲約的喚聲，神容一下止了步，回頭看向坑口，接著鬆開東來，往那裡走。

至坑口下稀薄的亮裡時，果然聽到了約的馬蹄聲，似乎隻有一匹，還有隨著馬蹄聲送來的一聲呼喚“神容！”

神容怔了一下，踩梯上去“我在！”

不知他有沒有聽到，出坑口，涼風一下迎頭吹了過來，護衛們早已退去。

神容轉著頭，半暗半明的天裡什麼也看不分明，心口突突直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腳下走出去幾步，轉頭四顧，後有了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快，一回頭，男人拔的影已在眼前，人瞬間就被抱住了。

神容鼻間全是腥味，手緩緩到他的背，一片黏膩的，也不知是汗還是，心跳如飛“功了？”

山宗持刀的手上鮮已經彌漫過護臂，唯有抱的那隻手還算乾凈，沉沉著氣，低笑一聲，聲已嘶啞“當然。”

他定有過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