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好生休養,孩兒退下了。”
左清秋抬了抬手,左戰才轉走出書房。
隻是剛出房門,左清秋又轉過頭來,想了想,聲音緩和了幾分:
“你爺爺和你,前幾天走了,壽終正寢,葬在秋風鎮外。個時間,和你娘去上柱香。”
左戰腳步一頓,表變化了幾下,無聲點了點頭……
及冠禮剛剛結束,北齊皇宮的書房外,齊帝薑麟站在臺階上,看著懸滿宮燈的偌大皇城。
寒風吹拂錦袍,縷縷的白發隨風飄搖,讓這個年近六十的國君,背影顯出了幾分蕭索。
皇子薑篤封太子,代表著歷盡三百多年坎坷的‘薑齊’,有了新的繼承人。
為君王者,沒有人不想萬歲無疆,但天道如此,能做到這個位置的,也明白壽元有數,遲早要把位子傳給年輕人。
能挑選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幾乎是每個帝王後半生最重要的事兒,宋暨的父皇在駕崩前夕,才堪堪做出抉擇,就能看出這件事有多鄭重。
選好了,有可能把一個王朝帶向從未有過的盛世;選錯了,已經為歷史的‘玥靈帝’宋暨,就是當前最直觀的例子。
按理說,確定了繼承人,應該是個舉國同慶的大好事,安朝堂、外穩諸王,君主也能稍微鬆口氣,但齊國君主薑麟,此時卻半點高興不起來。
齊帝薑麟年近花甲,出生之時,正是大齊薑氏最落魄的時候,萬千皇族被驅趕到塞北莽荒之地,臥薪嘗膽,從窮山惡水裡尋生路。
薑麟在那種環境下長大,能在諸多皇子中穎而出繼承大統,是因為薑麟心中有口氣,‘不返長安死不瞑目’的氣。
在其他皇子都借酒消愁的時候,年的薑麟,就在外麵和民夫一起建馬場、開水渠、造工坊、尋礦脈,想方設法地給大齊添磚加瓦,為的就是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大齊薑氏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短短數十年時間,北齊從喪家之犬,變現在的虎狼之師,打的大玥鐵騎節節敗退,其中有國師左清秋的運籌帷幄不假,但沒有君主薑麟這倔骨頭帶頭,一個國師有天大本事,又如何施展的開?
但薑氏的氣運,好像確實耗盡了,天已經不站在了薑氏這邊。
薑麟近些年每況愈下,南方戰局陷焦灼,更是耗盡了薑麟的心力,還能撐多久,誰也說不準。
因為年輕時過度勞,薑麟子很,直至快四十歲的時候,才生下了一個嫡子,取名‘薑篤’,意在‘踏踏實實,一心一意,堅持不懈’。
可這個寄托了薑麟全部期的兒子,卻在年時便顯出了‘虎父犬子’的一麵,有小才卻無大能,既無仁君的‘恢宏大度’,也無雄主的‘雄才大略’,甚至連暴君的‘獨斷專行、心狠手辣’都沒有。
連暴君都當不了的人,用什麼去震住滿朝文武?
薑麟不奢薑篤和肅王的兒子一樣英明神武、渾是膽,哪怕是和南越的皇子陳炬一樣,知道如何用人為自己爭取權勢,都能把北齊君主的位置坐穩。
但薑篤沒這個才能,‘庸碌無為、難大事’是薑麟給這個兒子唯一的評價,而且連‘好’,都和正常男子不一樣,似乎是老天爺要斷了薑氏的千年香火傳承。
如果有任何其他選擇,薑麟都不會封這個兒子為太子,但他本沒得選。
踏踏踏——
宮殿的飛簷下,著雲紋錦袍的薑篤,快步走到了書房外,躬一禮:
“父皇。”
薑麟沒有回頭,或者說從薑篤三歲過後,就沒正眼看過這個兒子。他隻是看著簷外的巍峨城池,聲音冷淡:
“從今日起,你便是大齊的半個君主,你在想什麼?”
薑篤麵向雅,麵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倒也不驚慌,認真道:
“為人君者,契以責其民……”
回答還算迅捷,引用了古時經典,意在‘君主要製定規則來管束下麵的人,使其各司其職’。
但薑麟想聽的,顯然不是這個。
薑麟聽見這老學究般的回答,心中湧現無名之火,轉頭怒目道:
“你想的,應該是盼著朕死!朕一日不死,你怎麼繼承大統?朕一日不死,你拿什麼‘契以責其民’?朕不死,隨時都能廢了你這太子!”
“父皇……”
薑篤被這話嚇得臉一白,連忙跪下。
薑麟披著白發,猶如垂垂老矣的雄獅,低頭看著麵前的兒子:
“坐在這個位子上,你可以是殘暴弒殺的虎,是貪得無厭的狼,是狠狡詐的狐貍,是冷無的蛇蠍,但獨獨不能是人。
‘忠孝廉恥勇’是你講給人聽的,不是讓你自己去守的,為君者從來都是孤家寡人,為了你屁下麵的位子,兄弟妻兒都敢對你刀,你隻有你自己,不自私自利,你拿什麼坐穩這個位子?”
薑篤低著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薑麟怒視片刻後,稍微平復了氣息,重新看向外麵的宮閣,冷聲道:
“你還在和那個商賈之子接?”
薑篤臉一僵,連忙道:
“父皇,我……”
“朕不管你怎麼想,但為君者,沒什麼比坐下龍椅還重要,為了這張椅子,沒有不能捨棄的東西。
你狠得下心,朕把位子給你;狠不下心,朕也全你,大不了把藩王的兒子過繼一個過來,你真以為了太子,這個位子便唾手可得?”
“父王,這……”
“滾!”
薑麟本不想聽薑篤說話,因為好話說千遍,都不是親手做一遍讓人信服。他拂袖轉進書房,再無言語。
太子薑篤跪在書房外,低頭沉默許久後,慢慢站了起來:
“父皇注意龍,莫要怒。兒臣……兒臣知道了。”
離開扶風崗,便了雲中郡,著大青山脈走兩百裡,便能抵達北齊的國都歸燕城。
大青山兩側都是平原,南側與黃河比鄰,算是北齊境的主乾道,城鎮逐漸變多,人口度也大了起來。
許不令騎著馬在雪原上行進,並沒有走道,待到天漸黑,在黃河北岸的一河灣旁停了下來。
因為遮掩了行蹤,一路過來並沒有遇上什麼意外,不過沿途的驗,和前些日子的二人世界天差地別。
往日和崔小婉一起趕路,都是許不令講故事,崔小婉偶爾話問一句,大部分時間都是安靜聽著。
陳思凝和祝滿枝跟著就不一樣了。
滿枝社天賦拉滿,和誰都能聊兩句,從來不冷場,陳思凝則是百分百接茬,不接心裡不舒服。
兩個姑娘一左一右走在側,嘰嘰喳喳聊天,從天文地理聊到油鹽醬醋,路上見到隻鳥都能聊半天,從早上離開扶風崗到現在,一直沒停過。
許不令夾在中間,覺就和邊擺著個放相聲的電臺似得,還帶環繞音那種。
哪怕安營紮寨睡進了帳篷裡,兩個姑娘躺在一起依舊在聊,大有‘誰先閉誰輸’架勢,聽得小麻雀都開始懷疑人生了,飛到老遠的黃河邊上站著躲個清凈。
崔小婉還比較虛弱,不得風寒,依舊睡在馬車裡,聽著兩個小姑娘閑聊,覺得有趣,哼哼著小曲,真和聽說書似得。
許不令端著熱水盆進車廂,在榻旁邊放下,托著小婉的腳踝取下繡鞋。瞧見小婉的模樣,搖頭笑道:
“興趣怎麼不接話?聽著多沒意思。”
崔小婉靠在小榻上,任由許不令擺弄著瑩白腳丫:
“我看的書多,但沒怎麼出過門,們說的東西,新鮮的,不知道怎麼接。”
許不令把小婉的腳兒放進熱水裡,含笑安:
“以後別老一個人待在房間裡就行了,船上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打打麻將聊聊天什麼的,自然就有話說了。”
“哦。”
崔小婉答應了一聲,看著半蹲在麵前的許不令,心裡暖暖的,稍微泡了片刻後,想起了什麼:
“對了,你嶽父走了,現在不怕了吧?”
“嗯?”
許不令略顯莫名:“我怕什麼?”
崔小婉雙手撐著榻,眉眼彎彎笑了下,想了想,抬起了白皙足尖,挑起許不令的下:
“怕你嶽父看到你使壞呀。”
許不令目被抬起來了些,正好瞧見崔小婉睡的擺,順著抬起的兒下去了些,借著車廂裡的昏黃燈火,些許景映眼簾……
白饅頭……寸草不生……
“嘶——!”
許不令一個趔趄,差點岔氣,本能想偏開目,但又偏不開,心跳如擂鼓。
崔小婉咬了咬下,帶著幾分打趣的笑容:
“令兒,嬸嬸好看嗎?”
何止好看……
許不令汗都下來了,握著小婉的腳踝,想了想,強下莫名火焰,移開目,做出不為所的模樣:
“小婉,你還沒好利索,別搞這些有的沒的考驗我定力。還有,兒家要矜持一些,怎麼和寶寶似得……寶寶最開始也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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