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笑著道：“這位姑娘便是拿出那藥草來的李楣姑娘。”

沈妙死死盯著。

楣夫人之所以能在後宮之中得寵那麼多年，一個傅盛也得以站穩新太子之位，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哪個是省油的燈，傅修宜偏獨寵一個，便不是普通的人能對付的了的。比貌的沒有聰明，比聰明的卻沒有貌，該進的時候進，該退的時候退，明明滿腹心機算計到底，卻總給人一種率而爲的覺。驕狂卻又謹守著自己的分寸，有貌，卻又懂得自己何時纔是最的姿態。後宮中的妃嬪曾經背地裡議論，若是想，這天下的男人，沒有哪個不會臣服在的下。

就譬如此刻，在這個時候進來，穿著沈妙的裳，便是那只是一件端莊的，甚至有幾分保守的裳，也被穿的活生香，自然而然的，襯托的沈妙更加狼狽。

楣夫人有一雙極其嫵的眼睛，像是午後初睡醒的貓兒，帶著漫不經心的慵懶。沈妙盯著的目太過異樣，讓也忍不住看了沈妙一眼，頗爲訝異的，卻又恰到好的在一個不會失禮的點上。

這點子訝異卻被離得最近的季夫人和季羽書捕捉到了，二人同時看向沈妙，但見沈妙的眼神，皆是一怔。可是下一秒，沈妙低了低頭，再擡起頭來是，卻又換了一副微笑神，彷彿那些皆是錯覺一般。

“是個齊整人兒。”沈妙輕聲道。

唐叔也忍不住皺了皺眉，沈妙這話說的，倒像是宮裡、不，那些宅門裡的正室看初進門的妾室那般挑剔和輕蔑一般。可沈妙並不是一個會無理取鬧的人，連那盧婉兒的事都沒放在心上，又怎麼會敏到和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拈酸吃醋？

羅潭卻在心裡嘆，之前唐叔說那一對姐弟生的也是很出挑的，見了李恪還覺得不以爲然，覺得頂多就算的上看得過眼，待看見這李楣才曉得出挑是什麼覺。羅潭一直覺得在認識的子中，最爲獨特的就是沈妙了，撇開容貌不談，沈妙骨子裡的端莊大氣，是任何子都要羨慕不來的麗。這李楣卻是截然不同的覺，如果說沈妙是盛開的大朵大朵的繁盛牡丹，花中之王，這子便是罌粟，有著極強的，嫵，豔麗，還有著一說不清道不明的，彷彿邪惡般的貌。

沈妙道：“李姑娘是大涼人麼？”

“正是。”李楣又詫異的看了一眼沈妙，笑了：“只是剛來隴鄴。”

“李姑娘和李兄弟是欽州人。”季夫人笑道：“初來乍到隴鄴，就在城門口揭了榜，救了景行一條命。”

“初來乍到就揭了榜？”沈妙似笑非笑的看著李楣：“這應當是說殿下好運呢？還是說李姑娘好運？”

這下子，屋中人幾乎都能聽出沈妙的敵意了。李楣也怔住，李恪上前一步，笑著衝沈妙作了個揖：“既然親王殿下也無礙，在下和姐姐也就先走一步，這些日子在府裡多有叨擾，得罪了。”

這李恪的話不卑不，倒像是聽了沈妙的話，因著自尊心而一時憤概做出的行爲。季夫人愣了愣，都來不及問沈妙究竟是怎麼回事，下意識的就要攬住李恪和李楣，道：“說什麼叨擾，你救了景行的命，怎麼還能說得罪了，論起來，我們還沒有報答……。”

李楣卻是笑著開口：“季夫人，之前便也與您說過了，來這兒揭榜，實在是因爲偶然，當時也沒有想太多。這藥草是來解毒救人命的，我們姐弟二人沒有用它，拿著也是白白拿著，能救人的東西，自然是要拿來救人。這隻能算是這藥草和親王殿下有緣，其餘的，卻不能多說了。”

廳中其他夫人聽著又是一陣嘖嘖稱奇，模樣長得漂亮，子又好，難得大方又不貪慕權勢。瞧著的確是很不錯的人，反觀沈妙，莫名其妙上來就刁難人家，太沒有做睿親王妃的氣度了。

李楣又看向沈妙，語帶歉意的道：“只是這裳，方纔民弄髒了裳，才穿了王妃的裳，還請王妃不要介意，民洗乾淨了，一定會親自還給王妃，不會有一穿過的痕跡。”

沈妙定定的看著。

沈妙見過楣夫人的時候，那是從秦國回到明齊後了，宮中多了許多嬪妃是早已料到的事實，但是誕下兒子的，卻只有楣夫人一個。起初不相信傅修宜那樣冷峻的子能對一個人有多寵，後來親眼見到了，卻是不得不承認。

楣夫人深得傅修宜寵，所以一開始面對沈妙的時候，就從來沒有低過頭，便是低頭，也是假意的、敷衍的、讓人沒有一快樂的低頭。就算沈妙作爲皇后，在後宮之中，似乎楣夫人也要高於一頭，就像傅盛永遠比傅明得寵。

而眼下，那一位總是輕輕擡著下，風萬種的，看著充滿嘲笑的人卻以一個謙卑的姿態，自稱“民”，稱爲“王妃”。

世界何其之大，大到人的一生都可以重來兩次，世界何其之小，小到過了兩世，居然還可以再遇到前生的仇人。

李楣見沈妙沒有回答，有些赧然，微笑著就要拉著李恪走，季夫人想要勸住，可是睿親王府到底是沈妙才是主母，是沒有理由越過沈妙拿主意的。

“慢著。”沈妙突然開口。

李恪和李楣一愣，二人轉過頭來，卻見沈妙笑的溫和如水，道：“既然救了殿下一命，就是整個

了殿下一命，就是整個睿親王府的恩人。兩位這就離開，豈不是要讓睿親王府被人脊梁骨，說是子涼薄？”

“這怎麼能說是王府子涼薄呢。”李楣搖頭，笑道：“這是我們的主意。”

“總得等殿下好全了再走吧。”沈妙微微一笑：“不然，半途而廢的事，親王府可承擔不起。”

這話中的意思卻是有些懷疑在裡面，如果那株傳說中的傳下來的藥草其實是假的，過幾日謝景行又舊病復發，到時候上哪兒找人去？

季夫人和季羽書有些尷尬，沈妙也不是咄咄人的人，怎麼就面對這對姐弟如此嚴苛呢？人家是救命恩人，再如何總歸也不能用這種態度，就算心裡有猜疑，也沒必要說出來。

可是沈妙卻知道，這姐弟二人也許不會因爲親王府的謝而留下，卻一定會因爲親王府的懷疑而停留。

因爲他們的人生，就是做盡了壞事都要留下一個名，不容許自己有一個污點的人，怎麼能平白無故的任人潑上一盆髒水在上呢？

果然，此話一出，李恪便面憤概之意，他道：“放心，我們一定會在這裡，親眼目睹親王殿下好起來的！”

沈妙微笑：“那便好，親王府欠你們這樣一份‘恩’，若是不留下來，我們怎好‘報答’呢。”

一會兒懷疑，一會兒又說報答，這樣模棱兩可的態度倒是讓人有些不著頭腦了。李楣若有所思的瞧著，沈妙注意到的目，便又笑道：“我還有些事，便不在此奉陪各位了。”又對季夫人道：“姨母替我找帶著各位夫人便好。”作勢要走，忽而又想起了什麼，在李楣面前停下腳步，笑道：“這裳我看著也是怪襯你的，倒像是本就是爲你做的一般，既然合，也不必下來還我，就當是我送你便是。”

沈妙說的是送服，到又不像是送服，彷彿是在恩賜個什麼東西一般，饒是唐叔自來圓，今日都被沈妙莫名的舉弄得有些不著頭腦。直到沈妙走後，纔看向羅潭。

羅潭吐了吐舌頭：“別問我，我也不知道。”轉也跟著走了。

季夫人有些慚愧的看著李楣和李恪：“王妃這些日子都心著親王的病，大約是有些敏，還你們二人多多擔待一些。”

“拳拳之心，自然可以瞭解。”李楣微笑。

“那我們先到裡頭說罷。”季夫人笑道。

季羽書也看向李恪，猶豫了一下，道：“李兄，請。”

沈妙回到屋裡，驚蟄穀雨看見回來，先是驚喜的迎了上去，道：“夫人，您可算回來了！這些日子奴婢們都焦心急了，只怕您有什麼不好。”

待看清楚沈妙一狼狽，二人又不約而同的愣住，驚蟄問：“夫人……。這是怎麼一回事？是不是什麼委屈了？”

沈妙裳髒污蓬，而且神難看的出奇，仔細看去，似乎還有幾分失魂落魄之，倒像是了什麼巨大的打擊。

還是穀雨機靈，道：“夫人，奴婢先去給您放些水，您先洗洗子，再喝碗熱粥，左右殿下已經無事了，您休息好了之後，再慢慢的想事也不遲。”又拉了驚蟄，去給沈妙放熱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