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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油煙機的轟鳴聲裡。

林管家僵著微笑,緩緩地打了個哆嗦：

「小……爺？」

那巍巍的聲調讓拿過餐盒的駱湛支起眼皮，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

然後駱小爺冷冰冰地笑：「是我。沒被鬼上,你不用一副見了鬼的表。」

林管家也算飽經世事，所以眼前這點小場麵給他帶來的衝擊隻讓他短暫地驚恐了幾秒。

很快他就恢復職業管家的得笑容，朝著駱湛微微躬——

「小爺哪裡的話，見了鬼我也不會這麼驚訝。」

駱湛：「……」

「你在這兒等一會兒。」

好不容易把唐染哄騙回了房間,駱湛沒時間多耽擱,他先轉去把手裡的古木餐盒送進廚房,裡麵的飯菜紛紛倒進準備好的餐盤裡。然後將從冰箱按清單拿出來的東西裝進餐盒中。

離開料理臺前，駱湛順手關上了乾轉很久的油煙機。

沒一會兒,林管家就見駱湛拎著餐盒走回門口,遞了過來。

林管家手去接。

駱湛輕瞇起眼，威脅：「今天這件事和誰都不許說,我爺爺也不行。」

林管家一愣,如實回答：「我來之前見到了大爺，所以他已經知道我過來的目的了。」

駱湛懶懶抬眼，「我是說圍這件事。」

「……」林管家再次瞄了一眼那隻掛在他們冰塊臉小爺上而顯得格外張牙舞爪的hellokitty,他忍住笑意,艱難點頭,「我明白。」

再次遭到嘲笑,駱湛麵無表地思考起滅口的可能。

林管家敏銳地察覺到他們小爺上的殺氣,連忙正：「大爺讓我給您捎一句話。」

駱湛微皺眉，「什麼話？」

林管家一字不變地重複了一遍：「之前那件沒聊完的事，如果他還有興趣,那今天回來前就來找我談談。」

「……」

林管家過於敬業，所以連駱修那副斯文淡笑的模樣都模仿了個七八——

駱湛頓時嫌棄得不行。

他還未說什麼，後臥室方向響起門開的靜，孩的聲音從過道裡傳出來：「駱湛，有誰來了嗎？」

「……」

林管家麵上笑意一怔。

他覺得這個聲音聽起來似乎有點耳，但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是在哪兒聽過。

但這不耽誤他再次驚奇地看向駱湛——

駱家小爺是有名的眼高到變態，因為人眼的說法，所以沒被外人笑過是嗜好怪癖。

這次這麼反常，原來是因為突然開竅了？

駱湛沒給林管家傳送眼神訊息的機會，他帶著方纔的嫌棄收回目，懶洋洋地轉過，順手把門一關。

「你不認識，賣保險的。」

「……哦。」

最後一段對話傳出，門在林管家麵前關上。

知道這是讓他立刻消失的意思，林管家隻能嘆口氣，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記得，轉進電梯間去了。

駱小爺十指不沾春水，但頭腦頂尖，記憶力更是一流。

林管家到之前就發給他了餐盒每一道菜的菜譜，他看過一遍基本就記得八.九不離十。

所以午餐時間，駱湛十分順暢自然地給唐染介紹了每一道菜的配料、刀法和火候。小姑娘一邊聽一邊嘗，津津有味的。

看著小姑娘吃得從淡漸漸紅艷的，駱湛認真思索了下在家居服務機人的泛化能力方麵主研烹飪功能的可能。

為了這種需求，int的團建可以搞搞烹飪課之類的了……

駱小爺陷沉思。

拿人手短，吃人。

吃過駱湛「做」的午餐，唐染怎麼也不好意思把人往外趕了。駱湛提出一起聽會兒廣播劇的時候，唐染雖然在生鐘驅使下已經困得發倦，但還是繃住了，點點頭表示同意。

起初，唐染還能和駱湛有一點流。等廣播劇聽了小半集，駱湛不經意一回眸，就發現小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抱著小靠枕歪在了沙發兩個大靠枕的裡，一張掌臉被起的長發遮了大半，眼睫安靜地趴在眼瞼下。

吹拂著髮的呼吸起伏勻稱，睡得香極了。

駱湛怔了怔，垂手拿起桌上的手機關掉外放的廣播劇。然後他走去唐染的臥室，從床尾凳上抱起的毯帶去客廳。

到了沙發前，駱湛俯，給孩掩上毯。

不知道是哪一下擾到了睡中的孩，在睡夢裡捲住上的毯，然後在臉頰旁的大抱枕上輕蹭了蹭。

「駱駱……這條路不是這麼走的……」

夢裡的小姑娘輕聲咕噥著。

駱湛的上僵在半空。

過了幾秒，他慢慢朝孩出手，然後停在離著頭頂烏黑的長發還有寸許距離的地方。

有點想這個在夢裡都抱著的「駱駱」的小姑娘，但是駱湛到底沒忍心冒吵醒的風險。

他的手在孩頭頂剋製地攥起，著自己收了回來。

「……好夢。」

駱湛聽見自己的聲音低聲說。

那是他自己都從未聽過的低沉和溫。

唐染在沒來由的心安下，這一覺睡得格外地沉，也格外地久。

以至於醒來時，都有點不知今夕何年的恍惚。抱著上的毯想了好一會兒，唐染才從混沌的思緒裡慢慢理清睡前的事。

不確定此時的時間，也就不確定家裡有沒有人、如果有又會是誰在。

唐染慢慢坐起，在黑暗裡小心地喊：「駱駱？」

「……在了。」

安靜之後，隻有放在旁的手機裡響起那個懶散冷淡還大爺的導航聲音。

唐染在黑暗裡怔住。

這一刻心底突然泛開說不出名頭的酸。逃了很久的孤獨和難過在這場格外漫長的午睡後的黑暗裡，很輕易地把抓住了。

也是這一刻，發現自己喊出這個稱呼時心裡真正期待的，遠不止是手機裡那個ai的「駱駱」。

「駱駱」終究隻是「駱駱」。

也會貪心。

想要更多，別的。

孩抱著毯的胳膊慢慢收，從未有過的這麼強烈的難過像是無形的藤蔓一點點纏的心臟。

就在某個極限到達前，臥室方向有人推開了門。幾秒之後，楊益蘭的聲音跟著腳步聲響起來：

「小染，你剛剛喊我了嗎？駱修見我回來就先回去了。你們今天相得還好吧？」

「阿婆……」

明明開口時還是正常的，但到尾音，不知道怎麼就控製不住那種難過。唐染坐在黑暗裡，聽見自己的聲音帶上一點哭腔。

走進客廳的楊益蘭嚇壞了。

連忙跑到沙發前，把埋在毯裡看起來更纖弱的小姑娘抱了抱，拍拍小姑孃的肩背安，「怎麼了小染？跟阿婆說，發生什麼事了？」

「……我沒事，阿婆。」

唐染輕輕吸了口氣，住微哽的呼吸。

仰起臉，輕笑起來。

「我隻是做了個噩夢，嚇到了。」

楊益蘭鬆了口氣，「原來就是做噩夢了？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這是怎麼了。」

唐染有點生地轉開話題，「阿婆，你剛剛在房間裡做什麼？」

「給你收拾東西啊。」楊益蘭說，「明天他們不是就要接你回唐家了嗎？我得最後檢查一遍，不能落下什麼重要東西才行。」

「……嗯。」

「不過我們小染剛剛到底是做了什麼噩夢，怎麼還差點嚇哭了呢？」

唐染沉默。

一兩秒後，彎下眼角，若無其事地笑：「醒來以後我就忘了，反正，是很嚇人的。」

「你倒是會自己嚇自己。」

「……」

唐染彎著眼角笑。

藏在毯下，孩的手指慢慢攥。指甲也掐進掌心。

你知道。

所有夢醒來、回到冷冰冰的現實的那一刻，就已經在噩夢盡頭最黑的深淵裡了。

駱湛回到駱家後，還沒有來得及和駱修做雙方會談，就先被駱老爺子去了書房。

駱湛這邊進了書房，他剛走到沙發前坐下，主位上老爺子已經開口：「我聽說你哥今天帶唐染去你們實驗室看過那個機人了，沒問題吧？」

駱湛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沒問題。」

沒問題纔怪。

駱老先生點點頭：「那就好。後天是唐染生日，你後天晚上到唐家去拜訪一下你唐叔叔和杭老太太吧，也把那個仿生——」

「誰去誰去。」駱湛皺著眉打斷了老爺子的話，「我有事，去不了。」

駱老先生被小孫子這語氣氣得不輕：「你能有什麼事？」

駱湛冷淡輕嗤：「花天酒地。」

老爺子敲柺杖：「就知道胡說八道，整天就不見你有個不散漫的正經時候！」

「……信不信。」

駱湛懶得在和婚約還有唐家的任何事上掰扯，他了無興趣地站起往外走：「沒別的事了是吧？那我就滾了。您閑著沒事還是找您那位正經不散漫的大孫子談心——最好能把那個唐什麼淺的一塊塞給他。」

駱老先生一貫拿這個小孫子沒多辦法，此時氣得厲害也隻能著聲：「那就把機人送回來，我讓別人後天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