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筱檸這才後知後覺地抬了腳步，紀昱恆卻已經拭乾凈，隻說，「不礙事。」

「還是去洗洗吧。」塗筱檸是親眼看到他手上沾了父親吐濺出的水，他們無親無故，正常人隻會覺得臟吧，而他並沒有。

紀昱恆順著的視線看到自己襯衫上沾染的水漬，無聲走向了洗手間。

待洗手間門關上母親將拉了過來。

「塗筱檸我跟你講，這孩子我是真看上了，就沖剛才他對你爸這樣，我是認定這個婿了。」

塗筱檸腦子裡還空白一片，隻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欠他的人怕是越來越還不清了。

「你，你什麼時候來的？」半晌，塗筱檸問。

「來了好一會兒了。」

「那也不出個聲？」

母親懟，「你不也沒出聲麼。」

「……」

紀昱恆沒一會兒就從洗手間出來了。

母親又把塗筱檸往他前一推，大有賣兒的意思，「還沒吃飯吧？讓檸檸帶你出去吃。」

塗筱檸這次倒沒再排斥，剛要往外走卻聽他說，「不了，我還要去看我母親。」

這纔想起他母親也在第一人民醫院。

「也是這家醫院嗎？」母親問。

紀昱恆頷首。

母親輕哦了一聲，「那我也該去看看的。」

「沒事阿姨，叔叔剛做完手，您照顧他重要。」

母親又推了一把塗筱檸，「那你跟著去看看。」

紀昱恆看了一眼塗筱檸，「我要去找主治醫生聊聊，還是讓留下照顧叔叔。」

母親便沒再堅持，「那改天我跟你叔叔一起去探。」

「好，你們早些休息。」

他在長輩麵前總是那麼禮貌謙卑，真的很討大人喜歡。

目送他離去，塗筱檸似聽到母親在低嘆。

「倒是個值得託付終的。」

母親看最近黑眼圈比較重，讓今晚不要在醫院陪夜了。

「我沒事，你睡覺認床，回家睡踏實。」塗筱檸邊開啟摺疊床邊說。

母親坐在椅子上給父親汗，「踏實什麼，你爸在這兒我哪裡能定神。」回頭看到笨手笨腳攤被子的模樣，起讓開。

塗筱檸看著母親接過自己手中的被子，又聽道，「你跟小紀談了也有段時間了，我看他是樣樣都不差的，等你爸好了，我們一家子就看看他媽媽，順便談下你們婚事。」

塗筱檸頭又疼了，「我怎麼覺是上趕著攆我走？」

「我是怕啊，錯過小紀這麼好的孩子。」母親表嚴肅，不像在開玩笑。「要說以前我還有些顧慮他母親的，剛才我是徹底想通了，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什麼，就是有責任心，細節是能看出人品的，他剛剛對你爸都能這樣，對老婆定不會差，嫁給這樣的男人你以後的日子不會苦的。」

塗筱檸沉默著，他人好是沒錯，可他們是假的啊。

母親還在兀自講著，塗筱檸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也不知是誰發起的微信語音，一看是紀昱恆。

母親催快接，不小心按到了擴音上。

「現在可以來一下麼？」

他有的急促聲讓神經不自覺地繃了起來。

「怎麼了？」

「我母親況不太好。」

愣了愣然後也不顧母親的驚訝，邁著就疾步往外走。

是一路跑的，來到紀母病房門口，發現紀昱恆站在走廊上，還有吳老師夫妻，吳老師摘著眼鏡正用紙巾抹淚，看到來了哽著聲道，「筱檸來了？」

塗筱檸點點頭，朝他們走近才過玻璃窗看到病房裡都是醫生護士。

「阿姨怎麼了？」站著，氣息未定。

吳老師搖搖頭，「癌細胞擴散到淋了，今天出現了昏迷，人也很痛苦。」頓了頓又忍不住淚水，「也不知能不能過去。」

「會沒事的。」塗筱檸趕說。

吳老師卻閉了閉眸未再說話。

塗筱檸再去看站在吳老師旁的紀昱恆，他視線落在病房裡眉頭蹙，神凝重。

剛要跟他說話，醫生開門出來了。

「況不大好，需要靜躺，你們最好分批進去。」

塗筱檸腔裡的苦如湧而至，怎麼會這樣，上次來不是還好好的。

吳老師看著和紀昱恆，手推他們，「你們先進去，剛剛還著筱檸呢。」

聞言，塗筱檸心臟一，見紀昱恆已經邁步，也快步跟了進去。

紀母此刻著氧氣管，麵無人，似很痛苦地皺著眉，許是聽到了聲音，慢慢睜開眼。

看到，角艱難地扯出一點笑，「筱檸。」

聲音極輕，卻聽得塗筱檸心，上前一步就抓住瘦弱的手，還是跟之前一樣冰冷。

「阿姨，我在。」

紀母看著的眼神喜又寵溺，似想抬手，卻沒有力氣，又張了張，用很慢的語速說，「我可能，看不到你為我兒媳婦了。」

眼角有晶瑩在閃爍，那用力出的笑讓塗筱檸痠痛不已，搖搖頭，「不會的。」

紀母卻用指尖輕輕的手背挲著，然後又看向旁的紀昱恆，眼中有眷和不捨，「昱恆，以後就拜託給你了。」

然後有些吃力地想抬手，紀昱恆會意，將自己的手進了掌心。

「媽。」他聲音暗啞，雖然隻有一字卻也能聽出音。

紀母又艱難地將他們兩個的手疊在一起，仔細端凝著他們，生怕錯過似的。

塗筱檸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家庭幸福，父母健康，以前一直覺得自己還是孩子，麵對生老病死是很久遠的事，可現在麵對紀母，才發現父母已經老了，病痛會慢慢折磨他們，也不再是孩子了。

跟紀昱恆的一切都是因為紀母而開始，可如果要用的生命而結束，寧可選擇繼續，無法接這麼好的一個長輩離開，太殘忍了。

「筱檸，可以聽你我一聲媽媽嗎？」驀的，紀母又喚。

無力的聲音讓口鈍痛無比，含淚點頭，艱地開口，「媽媽。」

紀母在的聲音中緩緩綻開笑容，哽咽著應聲，「哎。」

塗筱檸淚如雨下，握著毫無溫度的手試圖將自己的溫傳給。

紀母又朝紀昱恆看，「好好對筱檸。」

塗筱檸沒去看紀昱恆，但也能覺到他點了一下頭。

紀母似滿足了，疲憊地閉了閉眼，「讓小姨進來。」

他們一走出去，吳老師就疾步進去了。

塗筱檸站在走廊看到半跪在病床前，想必姐妹倆的是極好的。

眼底不斷模糊，塗筱檸再看向紀昱恆，他此刻安靜得像一座雕塑，背影孤難以逾越，眼神落在病房裡，彷彿那裡有他此生最珍貴的東西，一眨眼就會消失。

塗筱檸知道他此刻一定難極了，父親結石昏倒都慌了神，而紀昱恆承卻是比痛苦幾倍的煎熬。

母親是他唯一的直係親了，若離開，都無法想象那種蝕骨髓的疼。

想幫幫他，就像他總是幫一樣，可是一無是，又能為他做些什麼呢？

突然看到他的眉梢又蹙了起來，然後立刻朝病房裡走。

吳老師哭咽著跑出來，聲嘶力竭地喊，「醫生，醫生！

看著醫生和護士又快步趕來，周圍陷嘈雜，親屬又被醫生擋在了病房外，塗筱檸渾也變得冷了起來。

病房裡的紀母再次陷昏迷，醫生在做著急搶救，看到了眼底毫無生機的紀昱恆，那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

可他明明是意氣風發，芒四的，而不是現在這樣如同失去了靈魂，隻剩下一副軀殼。

腦海中接連浮現了他多次在要關頭幫的畫麵，和剛剛紀母疼自己的模樣，突然做了個決定。

也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到紀昱恆邊的，抬手抓著他的臂膀，手上也很冷。

在他眸跟自己的對視的一剎那，聽到自己微卻堅定的聲音。

「我們領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