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繹估著他二人心中有鬼,但若直接問,料他二人也不會如實相告。回站船后,他眼看兩人進了楊程萬的船艙,沉片刻,便先在暗。
不多時,他便看見袁今夏和楊岳諾諾地退了出來。
打著呵欠想回艙的楊岳被袁今夏拽住:“你又怎麼了?”
“噓……我想下水瞧瞧去!”
陸繹聞言,微微挑眉:下水?莫非生辰綱在水下?
楊岳連連搖頭:“爹說了,不讓咱們手。”
楊程萬不許他們手?為何?是覺得多一事不如一事;還是不待見仇鸞,就不愿幫他找到生辰綱;又或者,楊程萬在他面前,不愿顯鋒芒,是在提防他?陸繹不眉頭微皺。
這廂,楊岳與袁今夏嘀嘀咕咕半日,似說不攏,抬就走。
陸繹看著楊岳無可奈何地追上。
“我水可不好,你是知道的。”
“放心,不要你下水,你在船上接應我就行。”今夏笑瞇瞇地叮囑他,“要的是,別讓人發覺。”
“……明明是個家,偏偏做一副賊樣,何苦來。”楊岳咕噥著。
下水去,莫非是想私吞生辰綱?陸繹面沉了沉,看著兩人都上了甲板,這才悄無聲息地回了自己艙房,換上一石青水靠。他原也可以在船上等著,但對于藏匿生辰綱的所在,說實話,他自己也十分好奇。
藏在水下,究竟能藏在什麼地方?
他潛水中,往王方興那條船的船底游去,正看見今夏在船底又扣又扳。看見他的出現,樣子委實有點稽,先是愣住,然后開口咕嘟嘟吐了一串泡泡,最后用手指了指水面,示意要上去換氣。@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陸繹不傻,知曉想趁機溜走,拽住左臂用力把拉下,頗賞識地看了一會兒手足蹬的憋氣狀。其實演得一點不像,他在詔獄多時,憋氣的人什麼模樣再清楚不過,這樣子倒是一臉的做賊心虛。
總算等到老實下來,識相地不再逃走,陸繹這才松開,游到方才折騰的那塊船板,細細端詳,然后力灌于拳,將那塊有古怪的船板打破拆下來,看見了中八口黑黝黝的樟木箱子。
果然藏在這里面!這艘船這麼大,船底有上百塊船板,怎麼就能偏偏找到這塊船板?陸繹轉頭去看,只盯著箱子,似渾然不覺。
此番陸繹出門,未帶手下,連岑福和岑壽也未跟著來,他搬了一口箱子上船后,見袁今夏水著實不錯,船上還有楊岳接應,遂命將其他幾口箱子也都盡數搬上船來。
他回船艙換過衫,打開生辰綱的箱子,略略看了看,貴重之比比皆是,顯然仇鸞在邊塞也沒閑著,能貪的他恐怕一點沒放過。
門被輕輕叩響,料想是袁今夏與楊岳,他道:“進來。”
進來時,陸繹抬眼看了眼,不由怔了怔:的頭發尚漉漉,微微泛白,原本就有些瘦弱的子,看著倒人生出幾分可憐之意來。畢竟是個姑娘家,春寒料峭,想是在水里頭凍著了。陸繹平素差遣人慣了,方才讓把箱子都抬上來,并未多加考慮,忘了還是個姑娘家,現下不由稍有些許悔意。
偏偏對他的目毫無察覺,雙目骨碌碌直盯著樟木箱子,與楊岳竊竊私語:“……瞧,點翠銀獅子!”
“……金獅頂麒麟壺、金鸚鵡荔枝杯,那杯子瞧著怕有四、五兩重吧。”
“怕是有了。”
嘖嘖而嘆,雙目那一個熠熠生輝,陸繹微微皺了皺眉頭,心底甫升起的一點點憐惜也然無存。
“你二人著下水去,就是想私吞這套生辰綱吧?”他冷著面問道。
他這一問,袁今夏與楊岳頓時急了,連聲解釋,頗有些語無倫次。
虧了還是捕快,被人一問竟這般慌張,陸繹暗自好笑,接著問道:“你們是怎麼知道箱子藏在水下?你說。”他讓看上去老實些的楊岳先回答。
“……嗯、嗯……是這樣的……那些箱子上面有蠟,哦,不對,是地上有蠟……還有那些痕跡……就是這樣,然后我們就猜……”楊岳結結道。
陸繹忍無可忍地制止他,抬眼看向袁今夏:“你說。”
有點無賴地攤攤手道:“其實,就是瞎猜的,沒想到運氣這麼好,真的在水下找到了。”
“原來如此,”陸繹盯著,道,“那麼你們不如再猜一猜,我會不會把你們倆裝箱子里沉到河里頭去。”
“經歷大人真開玩笑,哈哈……”干笑兩聲。
陸繹目未有稍移,仍舊盯著。
只得一條一條地將各種發現和推測如實道來,未再瞞。
“你已經推測出來,卻著意瞞,還說不是為了私吞。”陸繹慢悠悠道。
“王方興,連同他手下的人既然都有嫌疑,我自然不好當眾說出。”討好地朝他一笑,“再說,我們無法確定箱子就藏在水下,所以想得是找到之后再告知大人。”
瞧笑得小狐貍一般,偏偏還是一只沒道行的小狐貍,陸繹不由暗暗好笑。他讓楊岳去把王方興請過來時,見站在哪里無事,忍不住故意出言刺了兩句,看明明氣得咬牙切齒卻忍著,他無端生出些許愜意來。
沙修竹是個北方漢子,且沒經過多事兒,看見那些箱子就愣住了,陸繹再稍稍一詐,他就誤以為事已經敗,坦然認了。陸繹心知,此事雖是他做的,后卻一定還有人在為他出謀劃策。
窗下還有人在聽,陸繹知曉是何人,心中暗自惱火。這兩個小捕快究竟是自己不知死活,或是聽了楊程萬的授意,竟然膽大到來聽他的墻角。
沙修竹倔強,不肯說出同伙究竟是誰。陸繹瞥了眼窗口,驟然出,疾電般掃向他的……
隨著骨頭斷裂的脆響,沙修竹慘倒地。
陸繹面不改,轉向窗外,正對上袁今夏吃驚的雙目。此舉,一來給這兩個小捕快一點警示,莫再作這等越逾之舉;二來也是為了方便制住沙修竹。陸繹此行未帶隨從,袁今夏與楊岳二人連他的壁腳都敢聽,顯然靠不住,先打折沙修竹的,讓他行不便,便是有人來搭救也要多費些事兒。
未搭理袁今夏二人,他先命船工將沙修竹帶回底艙關押,然后徑直去叩了楊程萬的艙門。
“陸大人?”楊程萬一瘸一拐開了門。
陸繹溫文爾雅地有禮道:“令徒二人不知為何藏在我窗下聽?言淵行事自問明磊落,并無不可告人之,只是擔心前輩是否對我有所誤會,故而心存芥?”
楊程萬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連忙朝陸繹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大人千萬莫要誤會。小徒頑劣,竟敢冒犯大人,是我失責,我一定讓他們向大人您好好賠罪。”
“前輩言重了,”陸繹風輕云淡地笑道,“言淵年輕,此番江南之行,若有不當之也請前輩直言才是。”
“不敢不敢。”楊程萬忙道。
“既是誤會一場,那麼前輩好好歇息,言淵就不打擾了。”
陸繹轉走了,留下楊程萬在原地眉頭深皺。
楊程萬也曾是錦衛,他知曉,錦衛行事時盯梢竊聽是家常便飯,但若用在自己人上,卻是犯了大忌。沒想到楊岳和今夏竟然會如此不識好歹,敢跑到陸繹的窗下聽,憑陸繹的階份,要收拾這兩個小兔崽子輕而易舉,還肯來告訴他一聲,已是給足了他面子。江南之行才剛剛開始,得讓陸繹消了這口氣才行,不然只怕以后楊岳與今夏在他手底下要吃大虧。
正想著,楊程萬就看見了磨磨蹭蹭過來的徒兒,暗嘆口氣,板起臉來,有意重重道:“你們如今翅膀了,我代的話也不必放在心上,我看也不必再跟著我了。”
“爹爹,孩兒知錯了!”楊岳率先就跪了下去。
今夏連忙跟著跪下:“頭兒,您別聽那位陸大人瞎說,其實我們……”
話未說完,就被楊程萬狠狠一瞪,只得收了聲。
“頭兒,我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只好道。
存心要他們好好反省,也是為了做出樣子給陸繹看,楊程萬不理會他們,砰得把門關上,任由他們在外頭跪著。
這日,陸繹上下樓梯幾次,遠遠就能瞥見兩個小捕快跪在楊程萬門口,他心中知曉楊程萬是為了做樣子給自己看,但這二人連自己的墻角都敢聽,當真是不知輕重,也該好好些懲戒才是。
何況,不過是在地上跪一跪,已經輕饒了他們。
直至日暮時分,站船靠船,船工上上下下補充淡水和食。陸繹靠在船頭看落日,同時留意著此碼頭的人。沙修竹尚被押在船上,且了傷,同伙若是講義氣之人,只怕今晚就會來救他。
楊程萬一瘸一拐地踱過來,與他閑聊了兩句。陸繹請他同去用飯,楊程萬推不過,兩人便一同往里行來。
“他們這是……”看見今夏二人跪著,陸繹故作詫異狀。
“劣徒不懂規矩,冒犯了經歷大人。不必理會他們。”
陸繹瞥了眼袁今夏,見低眉垂目,一聲不吭,倒是難得一見的乖順模樣。果然讓些教訓是應該的。
“一場誤會,小事而已,前輩無須介懷,還是讓他們起來吧,否則言淵如何過意的去。”陸繹含笑對楊程萬道。
這句話,楊程萬已等了許久,兩孩子跪了一日,水米不進的,他早就心疼了。現下好不容易聽見陸繹這麼說,便順坡下驢道:“既是經歷大人發話,就饒了他們便是。聽見沒有,還不起來謝過經歷大人!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今夏扶著船壁艱難起,轉向陸繹,口中道:“多謝經歷大人寬宏大量……”話未說完,雙使不上勁站直,撲通一下又跪下去。
知曉多半是跪麻了,陸繹下意識就要出手去攙扶,幸而及時忍住,袖手而背,淡淡道:“不必行此大禮,快起來吧。”
拐著,與楊岳走了。
楊程萬嘆了口氣:“兩個不的東西,讓大人看笑話了。”
陸繹微微一笑:“前輩過謙了,昨夜生辰綱一事,還得多虧了他們倆才能找回來,假以時日,必有所作為。”
“他們倆,不惹禍我就安心了。”
沉沉夜幕中,一葉小舟消無聲息地靠近站船,很快,一個人影如貓般躍上船來,輕盈無聲。
在暗的陸繹一直等到那人潛船艙,這才現,躍上那人的小舟,取過槳桿,對著船底接,猛力一,槳桿穿船底,河水嘩嘩地漫上來。
靴底微,他一個鷂子翻,復回到站船上,靠著船舷等待著。
足足過了好一會兒,船艙口才傳來極輕微的腳步聲,陸繹轉過,看向蒙著面的大高個:
“你的手腳未免太慢了些。”
“就是你廢了沙大哥的?”
陸繹就沒有理會他的話,目落在他腰間的九節鞭上,淡淡道:“九節鞭是個易攻難守的,你沒帶別的兵刃麼?
“爺就是空著手,也能廢了你!”
話音剛落,蒙面人便搶先起手來。兩人你來我往,九節鞭舞得烈烈生風,他的功夫不弱,陸繹存心想試出他的來歷,故而并未盡全力。
出乎陸繹意料的是,數招之后,竟然看見沙修竹挾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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