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是不高興，類似有點點嫉妒，有點點不甘愿。

他心想我為什麼要當皇太子，我也想跟弟弟一樣，和母親生活，和外祖父他們生活。可皇太子就是皇太子，他不能不想當，他只能坐正坐端正，擺出皇太子的矜持和淡漠來。

長寧也能覺到大兒子沒有小時候活潑，雖然也對大兒子很好，但畢竟不能十二個時辰看著他。而且朱明熾也私下跟說了，皇太子該有皇太子的樣子，跟趙家太過親近了不好，這是為他以后考慮。

王者為孤，孤獨。絕對的皇權是不容冒犯。

也許等他長大之后再意識到這個道理，反而會忌憚趙家和他的親近。

長寧讓小兒子去外面玩，給朱宸授課。

朱宸今天卻怔怔地問：“娘，所有你教給我的東西，你都教給弟弟嗎？”

長寧笑著搖頭：“不，完全不一樣的。”

朱宸才展笑起來，他小聲說：“那娘能不能只教我一個人？”

“娘教你的那些，永遠不會教給第二個人。”長寧溫地告訴他。這個由所生的皇太子才滿意了，靠著說，“那我今天要吃娘做的面條。”

并不是因為長寧做的面條特別好吃，而是只會做面條。吃久了好像覺得好好吃的吧……反正父皇經常要求娘做給他吃。

長寧一切都依著他。

大明皇太子，主位東宮，未來天子，多麼尊貴的份。以后會得孩子不過氣來，趙流最多負擔趙家的前程，而且趙流爹畢竟是朱明熾，自己兒子總不會不給一半職。但是朱宸可要主宰天下蒼生的興亡。

晚上回去的時候，小兒子小聲跟說：“娘親，我以后能不去看哥哥了嗎？”

長寧則瞪他：“不準。這天下除了娘和你爹，就是你哥哥和你最親，以后你要對你哥哥好，明白嗎？”

小兒子見娘親生氣了就笑瞇瞇的：“好嘛，娘親不氣，我跟哥哥親就是了。”

這晚朱明熾一如從前，出宮到娘子這里歇息。

近四十的男人正當壯年，折騰一通后，摟著說：“咱們要不要添個公主？”

長寧閉著眼睛說：“不想，我現在應付兩個都累。”

“公主給太后養，每天閑得無聊。”朱明熾著已經平坦地小腹說，“咱們再生個吧？我連公主的封號都想好了，你想想，一個兒子繼承皇位，一個兒子繼承趙家，再生一個出來就是心小棉襖，咱們老了還可以承歡膝下。”

長寧聽得有點點心，總還是更喜歡兒的。但是自己的孩子生了，給太后養。又舍不得，長嘆一口氣，往男人膛埋去：“跟你說，宸哥兒和流哥兒不親近，我怕這兩個孩子日后起爭執，要不把流哥兒召進宮，做宸哥兒的伴讀？”

朱明熾思考了一下，凝神說：“原咱們早定下這兩個孩子的路，就是怕他們爭奪皇位以至于自相殘殺，所以一個當普通公子養，一個當太子養。但是伴讀的話……”

長寧笑了：“我看他兄弟倆都未必想當皇帝。”

“哦？什麼時候皇位不是香餑餑了？”朱明熾想起了當年腥的奪嫡之路。

長寧想想也是，現在不想當，未必以后就不想當。“宸哥兒像我多些，流哥兒反倒像你些，小小年紀就賊，更適合當太子。早知道就該立流哥兒為太子……”

“現在說這些沒用，廢太子可不是小事，而且流哥兒從未記皇室族譜，到時候那幫老頭又要吵個不停了。”朱明熾把妻摟得更，親的臉：“算了，不說這些了。讓朕再親親……”

他哪里管兒子死活，世界是殘酷的，讓兒子自己去適應吧。

長寧為母心，他可是清醒得很。

長寧覺得朱明熾對于讓自己給他生孩子，有種異常的興趣在里面。

搞不懂他。

或許只是拉著親熱的借口罷了。

不管如何，三月之后，長寧真的再次有孕，這次在大半年之后，產下了一個小公主。

這次生下小公主才是真正的千寵萬寵，太后早盼著有孫養不說，朱明熾也一反對兩個兒子的態度，異常地寵兒，在落地的當天，朱明熾就給兒定好了封號：明嘉公主。吃穿用度一切都比照著最好的來。簡直就是含在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風吹了。長寧第一次抱著小公主進宮見太后，老人家抱著公主就不撒手，樂呵呵得不行，一再讓長寧表示，一歲之后就把公主送到這里來養，每年回去看看……

長寧要忙大理寺的事，還要教導兩個兒子，太后說怕忙不過來。

長寧雖然不舍，但也知道太后說的的確如此。

在小公主落地之后，沈練升任刑部尚書，而升任大理寺卿，執掌大理寺。的確忙不過來。更何況公主不比兒子，那是當真要養，宮里錦玉食，無人敢惹，比留著邊好。

而趙流也時常被送進宮里，和朱宸作伴。小妹妹分去了大人們全部的注意力，兩個兒子沒人疼沒人，朱宸對弟弟稍微同了一點，大概類似于——你小子也有今天。趙流則并不怎麼在意妹妹的存在，對他來說那不過是個還在吃的嬰兒而已，而且遲早是要被送走的。

小公主一歲的時候，當真被送進宮里，由太后親自養，每年回來住兩個月，小家伙適應得不錯，比兩個哥哥好糊弄多了。反正兩邊的人都對好，樂呵呵地在哪兒住都高興。既喜歡太后，也喜歡娘親、父皇，還有外祖母外祖父，對好的都喜歡就是了。

趙流則最煩妹妹來住的那兩個月，搞得興師眾的，所有人都得圍著，讓三舅舅馱著玩，去摘院子里種的棗子，不住地喊：“三舅舅，舉高一點嘛！”

十二歲的趙流姿筆，已經有了大概年的樣子，臉龐俊逸。一邊寫著娘親布置的功課，一邊嗤地冷笑了一聲說：“蠢貨。”

雖然他也不怎麼喜歡朱宸，但朱宸好歹很聰明，跟他一樣能過目不忘。為什麼妹妹這麼笨？他最不喜歡笨的人了，所以都懶得跟明嘉說話。

明嘉就氣鼓鼓地告訴娘：“我也不喜歡二哥！”

長寧知道兒子什麼脾氣，安：“他說不喜歡你罷了，你看還不是給你買風車嗎？”

明嘉說：“他連話都不跟我說，就是不喜歡我嘛！”

不過小丫頭沒有氣多久，忘很大，父皇給找了兩個伴讀，英國公家的小世子，小小年紀長得花容月貌，還有章大人的孫子，很喜歡這個兩小哥哥，比兩個親哥哥喜歡多了，很快把兩個哥哥拋到了腦后。

朱明熾再請求生第二個公主，就被長寧拒絕了，現在的力都放在大理寺和兩個兒子上，沒空再生了。要生他自己生去！

最近在搞賦稅改革，草擬了很多方案，還跟趙流一起商量。而襲承自母親的趙流自然非等閑之輩，年輕人見解獨到，往往能和長寧相談甚歡。很多方面的見解想法也不謀而合，長寧真沒想到，自己的真知己竟然是親兒子。

兩人長談至深夜。朱明熾就在旁邊面無表，百無聊賴地守著，等長寧出去，他告訴兒子：“以后你娘找你談這些，你就說你沒空。”

“父親，您和母親沒有共同語言，就想剝奪我和母親的共同語言嗎？”年趙流微笑著問。事實上共同語言這個詞是長寧教他的。

朱明熾臉一沉。

這天不歡而散……

朱明熾覺得自己被忽視了，非常不高興，本來他朝務就忙，難得空過來，求歡還被娘子拒絕，被兒子打攪，如何了得！

他思索了一下，大兒子今年十八了，也不小了。倒不如他準備著退位，等大兒子上吧。

但肯定不能跟長寧說，肯定不同意。

再給二兒子一半職的，肯定就不能纏著長寧了，就這麼定了。

朱明熾開始喜滋滋地計劃起太上皇的生活。

在長寧搞出的賦稅改革推行的第五年，史上第二年輕的狀元郎趙流橫空出世，被封為戶部主事，一年之后升任戶部郎中，滿朝嘩然。

更嘩然的就是剛過完五十壽辰的皇帝宣布要退位了，理由是朕勞國事二十多年，甚是辛苦，久勞疾，質太虛，實在是干不了，退位于皇太子。但是伺候的太監們卻分明聽到，皇上中氣十足地在書房里同閣大臣吵了三個時辰不帶休息，完全沒有毫弱的癥狀，反倒是大人們出來的時候都扶著墻，任他們搬出祖宗禮法，仍然無法改變皇上的決心。

二月十二，皇太子繼位。大理寺卿趙大人同禮部尚書一齊主持加冕大典。

皇宮十二道門打開，一袞冕服，年輕的皇帝自正道而上臺階，皇極殿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