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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 第121章 (1)

說到此,滕紹頓了頓,他聽聞此事,立即將鄔四邊,沖著鄔震霄當年對滕家的恩,滕家可以讓鄔瑩瑩一輩子炊金饌玉,但既非滕家的親眷,又非王家的親故,長久住下去必定惹來流言蜚語。

聽說鄔瑩瑩年已十七,與其寄人籬下,不如馬上謀一門中意的親事嫁人,而這一切,滕家可以出面幫著持。

滕紹萬萬沒想到,鄔四當面回絕了他,說娘子自小極有主意,非王侯將相不肯嫁。還說若是滕將軍不能幫娘子實現這個心愿,娘子愿出家為尼。

王侯將相?這豈不是異想天開?

滕紹斷然說做不到,接著就想起一人,又改了主意:“姑且試一試吧。”

他揮退鄔四,去后院尋妻子商量此事。

妻子意味深長看著他,笑道:“我知道在想什麼,這是在給你出難題。”

鄔家人丁凋零,鄔震霄在世上只剩下這點脈,這孩子走投無路前來投奔滕家,一朝落得出家為尼的下場,世人只會說滕家薄寡義。

所以不論事多難辦,滕紹都得為鄔瑩瑩爭一把。

“無論索要多貴重的財帛,你都可以滿足,但這種高門親事,你也沒法子,一日辦不到,就能一日賴在我們家不走。”妻子打趣他。

滕紹移開被子里的暖爐,用自己溫暖干燥的手掌包裹妻子有些發涼的雙腳。

怎麼想的我不管。”他語氣冷淡,“假如不是鄔將軍的后代,我早就讓人把送到尼姑庵去了。你放心,我有法子。頭年劍南道和南詔國聯合攻打吐蕃時,我認識了南詔國的新昌王,此人尚未婚配,為人也不壞,他對中原文化之廣博極為向往,很久以前就說要娶一位中原子為妻,新昌王可是名副其實的‘王侯將相’,不如由我來為他和鄔瑩瑩牽線搭橋,鄔將軍一生忠肝義膽,能為他的后代找個好歸宿,我也算是對祖父有代了。”

妻子噗嗤一聲笑了,親昵地把自己的臉蛋過來:“小瞧你了,這麼好的法子你都能想到。”

滕紹把妻子摟在懷中。

過去這一年,妻子總是心事重重,隔三差五就去佛寺上香,夜間也經常睡不安穩。為此他專程請了一位醫科圣手幫妻子調養,但妻子的依然不見好。想著想著,他的眉間擰了一個深深的川字形。

與妻子商議好后,滕紹著手籌劃此事。令人為鄔瑩瑩作了一幅畫送到南詔國,同時奉上了鄔家的族譜,告訴新昌王鄔瑩瑩的祖上是南鄔氏,祖父鄔震霄是一位忠義兩全的驍將。

新昌王對鄔瑩瑩的畫像一見傾心。

沒多久妻子有了孕,比從前更差了,夜間總是噩夢連連,玉兒正是找娘的年紀,滕紹怕兒白日吵著阿娘,大半時間都待在院陪伴妻子。

過幾月朝廷傳來消息,吐蕃寇河隴一帶,朝廷急調鎮海軍前去應援,滕紹放心不下妻,卻又不能抗旨不去,這日商量完軍從院外回來,鄔瑩瑩突然求見。

滕紹原本不理會,但鄔瑩瑩卻說要說的事與二十多年前的南一戰有關,事關滕家榮耀,必須當面告訴滕紹。

滕紹暗覺古怪,讓人把鄔瑩瑩請到書房。

然后,他從鄔瑩瑩口中,聽到了一個讓他心魂皆碎的

這個,是鄔震霄有一次醉酒后對妾室說的,妾室又把這個告訴了自己兒子。

滕紹第一個念頭是拒絕相信,但鄔瑩瑩說的那些事,只有當初親歷過戰場的人才能說得出來,除了鄔震霄,誰也編不出這樣的故事。

當年南一戰,城中將士已經死絕,世上知道這個的,只有鄔家人了。

這番話讓滕紹當場魂飛魄散,鄔瑩瑩似是看他面遽變,親口承諾說自己不會把這個告訴旁人,還說為了謝滕將軍為謀了一門好親事,在滕將軍遠征之前,愿為他上一首曲子送行。

偏巧玉兒來書房找阿爺撞見了這一幕,滕紹聽到兒咚咚咚跑開的腳步聲,才陡然把自己的思緒從癡怔中拔出來。

他目冰冷看向鄔瑩瑩,不論這件事是真是假,鄔瑩瑩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出嫁之前說出這個,分明是不想嫁去南詔國,想利用這個威脅他。

他冷聲說:“沒人相信你的這套說辭。你要是不想嫁給新昌王可以直接告訴滕某,不必造這等駭人聽聞的鬼話。”

鄔瑩瑩怔了一下,嘆氣說自己只是說笑,其實心里很滿意這門親事。

滕紹心如麻,令人把鄔瑩瑩送到一新置的宅邸中候嫁,在新昌王上門迎娶之際,不許此府中半步。

怎知過兩日妻子就突然胎,緒也一落千丈。

記得他聞訊趕回房中,滿屋子都飄著“雨檐花落”的香氣,那是妻子平日最熏的一種香,那一日這味道空前濃烈。

此后不論滕紹如何開解妻子,妻子總是郁郁寡歡,臉上再也看不見明的笑容,眼底只有深淵般的絕

滕紹心痛苦不堪,疑心妻子聽了玉兒的話對他產生了誤會,忙將那日的事告訴了妻子,只將南之戰那個駭人的瞞下來。

妻子卻只輕輕著他的臉,說愿意相信他。

上這樣說,妻子對他卻一日比一日冷淡,不讓他在床邊陪,也不聽他說話。只要他一近,妻子就閉著眼睛把臉轉向床里側。只是常常把玉兒抱在懷里,就無聲垂淚。

種種表現,都像是對他失到了極點。

滕紹又酸又痛,他和妻子親整整五年,他對連半點信任都無,與其這樣折磨自己的,不如直接拿尖刀剜他的

滕紹憂心如焚,連夜派人從長安請來醫最高明的醫工為妻子診治。

沒多久新昌王率領南詔國儀仗前來迎娶,妻子終于出一點笑臉,說新昌王雖然只是南詔國的一個王爺,但畢竟事關兩國外,如今朝中也來人了,滕紹最好親自送鄔瑩瑩出嫁,讓他安心去送嫁,等他回來要親手給他裁件夏

可等滕紹趕回來,看到的卻是妻子冰冷的尸首。

滕紹沉浸在回憶中,眼中布滿了紅:“這些年阿爺總在想,當年是不是做錯了?或許阿爺不該為了報恩同意鄔子奇的囑托,但鄔瑩瑩到府中后,阿爺即刻與你阿娘為安排親事,為了盡快把鄔瑩瑩嫁出去,阿爺出了朝中所有能影響新昌王的力量,之后種種安排,也都預先同你阿娘商量。

“如果你阿娘的病,是因為懷疑阿爺和鄔瑩瑩有染而起,你何不問問你阿娘,為何愿相信一個外人,也不信任自己的丈夫?!”

滕紹的話聲充滿了諷刺。

滕玉意已是淚流滿面,聞言聲搖頭:“你胡說,阿娘那樣信重阿爺,才不會隨隨便便就疑心你。阿爺一定是做了很過份的事,才會讓阿娘傷心肝的。”

滕紹猩紅的雙眼盯著兒。

未幾,他悲涼地,搖搖晃晃地起了:“你阿娘是個極通的人,親后與我同膠漆,假如不是對阿爺產生了很深的誤會,怎會對阿爺冷淡如斯,可無論我怎樣剖白,你阿娘就是不肯信我。夫妻本該同心同德,你阿娘卻因為一個外人與我反目。你以為只有你耿耿于懷?阿爺比你更想知道你阿娘當年是怎麼想的!!”

滕玉意呼吸發,心中又悲又怒:“不許你這樣說阿娘!鄔瑩瑩跟阿爺說了南一戰的,阿爺你不是也沒告訴阿娘嗎?一定是你瞞著阿娘,阿娘才會耿耿于懷的!”

滕紹仿佛被人打了一記重拳,頹然倒回席上:“這件事只是那個鄔瑩瑩的一面之辭,我如何把它當作事實告訴你阿娘?為了求證這件事,十年來,阿爺到找尋當年南一戰幸存下來的戰士,可是沒有一個人比鄔家知道得更詳盡。阿爺好不容易把線索拼湊得差不多了,今日去華巷找鄔瑩瑩,就是為了向求證最后一件事。”

那種恥辱的神又一次出現在滕紹的臉上,他閉上眼睛,嗓腔卻止不住地發:“直到今日阿爺才想明白,當年你阿娘本不是因為鄔瑩瑩的事生病,而是因為滕家的這個,阿爺我——險些負了你阿娘的一片苦心。”

那種不祥的預涌上滕玉意的后背,一眼不眨盯著阿爺,更聲道:“所以——那到底是什麼?”

滕紹睜開眼睛兒,這一次,他的神無比溫,像是要代替早逝的妻子,好好打量一回兒。

“蕙娘若是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不知會高興什麼樣。不知不覺……我們的玉兒長得這麼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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