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爺!”滕玉意厲聲道。
心里已是一團麻:“南之戰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說阿娘的死也與此有關?”
滕紹眉睫。總要有人付出代價的,而這個人本該是他。
“你只需記住,這件事與你無關。”滕紹煞白,無比疲累地擺擺手,“一切有阿爺,往后不會再有邪祟來找你了,還有,阿爺沒有對不起你阿娘,你自管放開心結,瞧上哪位郎君就歡歡喜喜與他相。該說的話都說明白了,回吧,阿爺也累了。”
“阿爺!!!”
滕紹卻起大步走到門口,拉開房門揚聲道:“程伯,把娘子送回院。陸炎他們來了嗎?”
“來了,就等著老爺召喚呢。”
“他們進來。”一轉眼工夫,滕紹恢復了從前那堅毅如山的神。
滕玉意死死瞪著阿爺的背影,知道,今晚別想再從阿爺里撬出一個字了,聽得外頭約有話聲傳來,縱是再不安再不愿,也只能一步一步離開書房。
***
清虛子親自舉著燭臺,點了點紙上的某一。
“你看,倘或錯勾咒在滕紹出生之前下的,那麼滕紹應該活不到年,但他不但平平安安活到了三十八歲,還屢次建功立業。因為這個緣故,師公一度以為下咒之人恨的是滕紹。那人出于恨意,對滕紹的子下了錯勾咒,所以滕娘子明明面相極好,生下來卻有一副極兇的命格,假如沒人幫借命,斷乎活不過十六歲。
“今日聽說滕紹在所謂的前世里也是死于非命,師公主換了個推斷,假如那人恨的是滕元皓呢?滕元皓以殉國時滕紹已經四歲了,父兄上沙場,滕紹因為年歲太小留在家中。
“倘或有人在滕元皓死亡之際對其后代下咒,滕娘子為滕家的脈自是難逃一劫,但滕紹當時已經長到了四歲,落到他上的咒語沒那麼嚴重,所以他能長大人,但因為錯勾咒的影響,最終死于非命。”
藺承佑思忖著接腔:“而且下咒的時機一定是在滕紹出生之后到四歲之間。如果在他出生之前就下了咒,那麼滕紹也就活不到十六歲,而四歲之后他父親已經死了,那人無法對死人下錯勾咒。”
按照這個時間來推斷,滕元皓最后可能被下咒的時刻是南之戰那一會兒。
藺承佑皺了皺眉,但那是一場彪炳千秋的守城之戰,經此一戰,滕元皓為一代名將。
無論是敵方將士,或是己方將領,都不可能恨滕元皓下錯勾咒,畢竟戰場上刀劍無眼,勝敗乃兵家常事。
這詛咒太酷烈了,施咒人不但會當場魂飛魄散,而且永生永世不能再投胎。
至于城中百姓,聽說滕元皓早用暗道將他們送出城了。
老百姓對滕元皓應該只有激,不可能會有恨意。
所以這到底怎麼回事……
清虛子似是也一頭霧水:“這件事太古怪了。先不說滕元皓到底得罪過什麼人。人都有六道回,但滕娘子卻了同樣的兩世。可見只要有人幫借命,又會重來一世。師公猜滕元皓做的事一定天怒人怨,甚至可能對其下咒之人不只一個,不然不會招來如此強烈的詛咒,要化解,只能行非常之事。”
藺承佑焦灼地想,滕元皓可是鐵骨錚錚的老英雄,因何招來這麼強的咒怨。
“李三娘不是也了同樣的兩世麼,這又怎麼說?”
“前世李三娘是死于時疫,但今日師公看面相不像個短命之人,師公猜借用滕娘子的生辰八字為自己謀過利,由此招來了災禍,落在滕娘子上的錯勾咒非同小可,李三娘只要在佛前用滕娘子的名義許過愿,怨氣也會沾染到上,因此前世明明還有壽,卻因為染了時疫而歿。聽說常去滕娘子家,說不定過滕娘子什麼件,這件事你不妨再好好審問審問。”
藺承佑心煩意:“照這樣看,要化解滕玉意上的災禍,借命還不?”
清虛子捋捋須:“你先別急,解鈴還須系鈴人。你得先弄明白滕家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我們才能想出應對之計。滕將軍估計是有苦難言,畢竟當時他也才四歲。出征在即,你與滕將軍同行,找個適當的機會,把該問的話問出來。滕將軍就算是為了兒的安危,也不會不肯說的。”
藺承佑忽然想起那回武綺說過,早在一月前皓月散人就說過長安會有一場大災禍,他們無極門懂的明錄不,莫不是提前窺見了什麼。
最近長安冒出了那麼多尺廓,也許這與滕玉意命格中的災禍有些關系。
他本就打算在出征之前幫滕玉意找回那對步搖,何不借機把玉真冠觀的地宮仔仔細細搜一遍。說不定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收獲。
“時辰不早了,您老先睡吧,明日還有的忙,徒孫也回府歇息了。”
說著匆匆出了宮。
***
次日藺承佑忙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空去了玉真冠觀。
皓月散人伏法后,朝廷專門派了大批衛在此看守,除非有圣人的手諭,任誰也不得。
藺承佑沖門口的衛點了點頭,一腳了觀門。
觀后沒去旁,直接下了地宮,他和滕玉意上回遇到耐重是在第一層的大殿,但地宮共三層,格局好比三盤相互錯的“棋盤”,只要有人闖進去,立即會引起棋盤的錯位。雖說大理寺的員們只下地宮搜索了一次,但滕玉意的步搖也絕不可能再在上回的位置。
好在這地宮再千變萬化,“棋盤”每一次變化的角度也是有恒數的。
藺承佑在黑暗中默算了一遍,欻然一聲,用火折子點亮手中的琉璃燈。
***
滕玉意一整天都沒能見到阿爺。想起昨晚與阿爺的那番對話,口有如堵著一團棉花。想起阿娘,心里又只剩凄惻。
這一天,籠罩在不安的云下,無數次跑到前院,無數次撲了個空。
一直等到傍晚,都沒能堵到阿爺。程伯進來告訴阿爺去了西營,當晚就要出征了,滕玉意宛如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心都涼了。
此時出府去找阿爺,只會暴阿爺的行蹤,彭家不可能沒留耳目在附近,絕不能擅自行。
思來想去,只有等。
等了一晌,夜越來越深,樹梢上明月高懸,夏蟲啾啾作響,滕玉意歪靠著闌干用小扇給自己引風,但是再清涼的也風也不平心頭的焦灼。
扇了一晌,滕玉意把團扇拋給后的春絨,取出小涯劍,到院子當中耍起了劍法,練了幾套下來,如愿出了一汗,進屋沐浴換了裳,出來后本以為心里多會寧靜些,沒想到一顆心依舊七上八下地竄。
滕玉意立在廊道深深吸口氣:“碧螺,給我拿幾壺石凍春來,很久沒喝酒了,今晚我要喝個痛快。”
碧螺和春絨忙說:“娘子你心里正煩著,這當口喝酒當心醉得快。”
“啰嗦,快去熱酒。”
二婢只好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擺上一些小菜,熱好一壺酒呈上來。
滕玉意拔出壺蓋,仰脖將壺里的酒喝個。
春絨和碧螺勸道:“娘子,酒量再好也經不起這樣喝,當心明早上起來頭疼。”
滕玉意自顧自把空酒壺重重往桌面上一放:“去,再熱一壺。”
喝完一壺又喝一壺,滕玉意漸覺飄飄仙,那些積在心頭的沉重心事,一腦都不見了。
不知過了多久,模模糊糊聽到有人道:“哎呀嚇死我了,那是一只黑豹子!”
“世子,你不能進來,娘子喝醉了——”
***
藺承佑到滕府時已是半夜,這麼晚來找滕玉意說起來不大妥當,但神策軍明日就要拔營,今晚他還需回宮一趟,算來算去,只有今晚有機會同滕玉意說道說道,因此程伯一出來相迎,他就開門見山說:“程伯,我有些重要的話要當面告訴你家娘子,請立即出來一趟。”
程伯看了眼藺承佑腳邊的小黑豹,點點頭應了。
沒過多久,程伯一個人出來了:“世子不如明早再來吧,娘子喝醉了。”
藺承佑心里正著,聞言蹙了蹙眉,滕玉意酒量那麼好,怎麼突然就醉了。看看腳邊的俊奴,他邁步出了中堂:“我進去找吧,有件東西需當面給你家娘子,不會耽擱太久,跟說幾句話就走。”
程伯急眼了,這怎麼能行,那可是院,娘子和王世子再,畢竟男有別。
“萬萬使不得,世子,你把東西給小人,讓小人轉給娘子吧。”
藺承佑在前擺擺手:“平日也就算了,這東西得親手給你家娘子,此外我還得當面代一些事,程伯你也不想我不在長安期間,你家娘子不小心犯了什麼忌諱吧。”
程伯一愕。
一愣神的工夫,藺承佑已經揚長而去了。
這樣連追帶趕到了潭上月,還沒來得及進去通報一聲,門口那幾個小丫鬟就被藺承佑腳邊的小黑豹嚇得驚聲大。
“碧螺姐姐、春絨姐姐,院門口來了頭黑豹子。”
程伯呵斥小丫鬟們一聲,快走幾步攔住藺承佑:“世子稍稍留步,小人進去通報娘子一句。”
藺承佑清清嗓子,怪他,急著叮囑滕玉意,一時也顧不上這些禮數,負手停步,沖程伯歉然一笑:“是我太冒失了,煩請程伯通報一句,我在這兒等就行。”
不料門口的靜早就傳到里頭去了。
有個人原本歪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冷不丁看到外頭那頎長的影,先是眨眨眼,然后自己眼睛,放下手瞧了一晌,忽然一把推開碧螺和春絨的胳膊:“藺承佑,你來啦。”
藺承佑人雖站在門外,眼睛卻沒往里看,聽到這聲音忍不住轉過頭,卻看見滕玉意坐在樹下。
“你來,你快來。”滕玉意笑瞇瞇沖他招手。
“娘子!”程伯和春絨碧螺頓覺不妥,為了勸阻娘子,忙將圍在當中。
哪知滕玉意喝酒后力大無比,揮手將二婢推開,程伯畢竟是個男子,不好靠得太前,滕玉意一拍石桌,搖搖晃晃撐著桌面站了起來:“你們走開,我要見藺承佑……你、你進來啊,你站著那兒干什麼?”
藺承佑這會已經看出滕玉意醉得不輕,聽這樣他,不自朝走去。
“你怎麼喝得這樣醉?”他有點好笑,著那張染滿了紅霞的芙蓉玉面,目一時挪不,原來滕玉意醉酒后是這副憨態可掬的模樣。
滕玉意笑容可掬,沖他招手道:“你來,我等你很久了。”
藺承佑只得走到過去,剛到近前,不等他開口說話,滕玉意就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當著一院子人的面,拖著他走了幾步,然后搖搖晃晃一指面前的廊廡:“……我想……上去,可我的腳不聽使喚,你來得正好,借點輕功給我。”
“娘子!”這回不只程伯,連端福都沖過來阻止。
藺承佑把自己胳膊出來,轉頭對程伯說:“沒想到喝得這樣醉,那我明早空來一趟吧,你們把扶到屋里去。”
說著轉就走。不料滕玉意的雙手再次纏上來,像抱蘿卜那樣抱著藺承佑的胳膊不撒手:“我……有話對他說,你們別煩我,你們再啰嗦,我就哭給你們看。端福,你走開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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