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滕紹忽然重重息起來,藺承佑一驚,滕紹臉在迅速變差。
中尸毒之人緒不該大起大落,畢竟這樣會促使毒素蔓延周,方才滕紹說起往事時,藺承佑屢次想打斷,但滕紹一心要用自己的死為兒掙來一線生機,并無求生的意志,智仁和尚的話應驗了,滕紹父上的咒怨仍在,打從今晚被怨尸傷到的那一刻起,滕紹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滕將軍。”藺承佑憂心如焚,扣住滕紹的下頜將一粒護神丹塞滕紹口中。若是上帶著六元丹就好了,六元丹解妖毒有奇效。可惜師公回長安之后尚未調配此藥,而他平日不離的那一瓶,又在紫云樓對付樹妖那回,全數分給了昏迷不醒的杜庭蘭等人。
想到此,藺承佑有些怔忪,滕玉意拼死從樹妖手下救下表姐的命,但也因此提前分完了六元丹,致使滕將軍中毒之際沒有余藥再為其施救,這豈不都是冥冥中注定——
眼看滕紹狀況越來越差,藺承佑忽令停車,下車到另一輛負著輜重的馬車上取來一件東西,快速回到滕紹邊。
打開包袱,里面是一盒餞和一疊妝花緞。
“滕將軍。”藺承佑扶起滕紹,示意他看妝花緞里的那件事,“這是阿玉讓人送到軍中的包裹,六月就從長安送出來了,但因為這兩月鎮海軍和神策軍輾轉各地,直到昨晚我才收到,一共兩樣東西,一樣是親手做的餞,是給我的。另一樣是給滕將軍的。滕將軍,您好好瞧瞧,這是阿玉親手為你做的夏裳。”
滕紹淚眼定定凝視著面前之,那是一件佛頭青的夏裳,針腳有些陋。
藺承佑托起夏裳上的袖,以便滕紹能看清楚上頭繁復的花紋:“我不知道阿玉做這件裳花了多時日,但看這上頭的紋路就知道傾注了不心,每一針每一線,每一塊角都是親手做的,知道軍中炎熱,裳越輕越好,做了裳送到軍中,無非是想讓父親些暑熱,滕將軍,阿玉心里有多記掛父親,您還不知道麼?”
滕紹鼻翼翕,過淚霧打量針腳。
“父親出征,阿玉一定盼著父親平安歸來,如果到最后等來的是父親的尸首,阿玉心里會多難過。阿玉自小沒了阿娘,阿爺再一走,便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若是再知道滕將軍為了替解咒落得個魂魄無歸的下場,就算能長命百歲,這一輩子恐怕也會無法釋懷。滕將軍,您和滕夫人對阿玉的疼,比我想得還要深,但阿玉對爺娘的,未必遜于你們。滕將軍堅毅過人,走到這一步也是別無選擇,但事未到最后一刻,未必沒有轉機。”
“就算為了阿玉,也請滕將軍務必要支撐到長安。”說罷,藺承佑鄭重其事將那件夏裳披到滕紹上。
滕紹含著淚閉上眼睛,這裳如,讓他想起兒時白的腮幫子,回憶一幀幀掠過眼前,讓他的心變得跟布料一樣,沉默良久,盡管他已是氣若游,仍吃力地頷了頷首。
***
去往青云觀的途中,滕玉意空前沉默。
絕圣和棄智甚看到滕玉意神如此凝重,也不敢貿然搭話。
一路上,滕玉意腕子上的玄音鈴時不時響幾聲,鈴聲倒是很輕微,這說明外頭的邪祟法力低微,絕圣和棄智手符箓,掀開窗帷往外看,夜深沉,街上不時可見邪祟飄而過。
滕玉意自顧自出了一回神,突然覺得不大對勁,往日絕圣和棄智見到邪祟就收,今晚這一路卻始終沒有出手的意思。
問二人:“街上既有邪祟,為何不收?不怕它們侵害附近百姓嗎?”
絕圣搖搖頭:“不能收。街上這些只是些游魂,他們生前是良善之輩,死后做鬼亦不害人,之所以徘徊不投胎,多半是懷著未竟之志,我們只能幫著做法事幫它們超渡,卻不能貿然將它們打得魂飛魄散,這樣做太損德,會大大損傷自修為的。”
滕玉意又問:“我記得上回尺廓現世時,道長他老人家因為怕尺廓闖城中,早帶領眾道友繞城布下了一圈邪網,這些游魂法力并不高強,照理是闖不進城中的。”
棄智憂心忡忡:“應該是有人暗中破壞了某一的邪網,長安城池這樣大,城門就有十幾個,每日進城出城的人那樣多,有的是機會弄壞邪網。只要出現一個,游魂和邪祟就會有隙可鉆,就算我們找到那缺口,也防不住那幫人破壞另一。”
滕玉意點點頭,看來這是有人蓄意要攪風攪雨了,依看,多半就是皓月散人的那位主家了,不過說到這個,有點想不通:“這些游魂既不能害人,法力又低微,把它們引進城又能如何?”
忽聽棄智道:“滕娘子,你沒發現那些游魂一直跟著咱們的犢車麼?”
滕玉意忙掀簾往外看,時值半夜,街衢巷陌空的,一眼去什麼也沒瞧見。
棄智忙幫滕玉意打開天眼。
滕玉意再次睜開眼,就看到街上滿是影影綽綽的鬼影,它們追隨著犢車,卻因畏懼小涯的劍不敢靠得太近。
“頭幾日我和絕圣就發現滕府附近的邪祟和游魂比旁要多,但因為師兄在府里設了結界,那些東西也不敢隨意擅闖,滕娘子,我們覺得它們跟今晚這些游魂一樣,對你的興趣非常大。”
滕玉意放下窗帷暗想,這事真蹊蹺,就算歷來容易引邪祟,從前也沒見這樣群結隊的游魂跟著。
思量間,忽聽簾外端福恭敬道:“道長。”
往外看,果然是青云觀的犢車,與清虛子一同前來的,還有東明觀的五道。
五道咋咋唬唬的:“清虛子,當年我們東明觀馳名長安的時候,你們青云觀還是一座土胚呢!別人怕你,我們可不怕你。你深更半夜把我們出來,到底要做什麼?這滿城的冤魂是不對勁,可你憑什麼說這跟錯勾咒有關,你且說說,中咒之人是誰?那人又是如何引來這麼多邪祟?”
見喜不忿:“就是。都在街上轉了一個多時辰了,你不睡覺我們還要睡覺呢。再說了,旁人中錯勾咒,又與我們有什麼相關?今晚就算你說破了天,我們也絕不會跟著你去青云觀的。”
絕圣和棄智跳下車:“師公,這麼晚了,您老怎麼來了。”
滕玉意看看清虛子又看看五道,看這架勢,竟像是專程來找的,忙上前打招呼:“道長。”
清虛子白眉一豎:“時辰不早了,你們為何還在外頭晃?”
又用拂塵甩了甩絕圣和棄智的額頭:“天有異象,你們不勸說滕娘子在府里待著,還陪著四走,到的是些游魂野鬼也就算了,萬一到尺廓,就憑你們兩個的本事,確定能應付得了嗎?”
滕玉意忙赧然向清虛子賠罪:“不關兩位小道長的事,是晚輩有急事需出門一趟。今日晚輩去找某位故人求證了一件往事,正要去找道長告知此事。”
清虛子怔了一下,大約看出滕玉意面比平日難看,點點頭,換了一副溫和的口氣:“罷了罷了,外頭不清凈,有什麼事到觀里再說。”
五道卻不肯了,著滕玉意,滿臉錯愕:“清虛子,你說的那位中錯勾咒之人就是滕娘子?”
滕玉意自是無心作答,清虛子也沒接茬。
見天恍然大悟:“難怪滕娘子總遇到邪祟,原來是——”
想來知道中咒之人多半沒有好下場,他目閃了閃,后頭的話沒再往下說。見喜等人也神各異。
這時候清虛子和滕玉意幾個早已各自上了車,五道急急忙忙跳上驢。
“老道,我們跟你一起回青云觀。”
絕圣傻乎乎道:“前輩們肯去青云觀了?”
見天笑嘻嘻:“別人也就算了,誰中咒之人是滕娘子呢,上回我們在彩樓我們打賭輸給了滕娘子,直到現在都沒兌現那賭約,這回幫著出出力就當是抵債了。”
絕圣棄智心頭一暖,樂呵呵撓撓頭。
回頭一看,滕玉意也在托腮微笑,絕圣和棄智悄聲說:“難怪師公和師兄有事沒事都會想起五位前輩,大約也知道他們心腸不壞。瞧,真有事的時候,前輩們好像從來沒推過。”
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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