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下之后,蔣徽問起鏢局相關的大事小,最興趣的是行規、行話。
董飛卿自然不會瞞,行規幾句話就了事,行話——也就是黑話,卻是多得很。
蔣徽由此得知,抄家伙用行話說是“亮青子”,把人趕跑了事做“擋風”,下殺手做“絕不清”,打死人做“鞭土”,住店是“窯打尖”,套車上路是“扯子”……林林總總,很多,也很有趣。都用心記下。
董飛卿道:“窯打尖、扯子之類的,我覺得沒什麼用,其他的,對家不是道上的人的話,倒是很有用。”
蔣徽嗯了一聲,問:“走第一趟鏢,你估著有沒有人劫鏢?”
“估不出來。怎麼都好。”董飛卿笑說。
“什麼怎麼都好?”蔣徽打趣他,“等方默回來,你一定要把這句話告訴他,瞧瞧他作何想。”
“本來就是怎麼都好。”他笑著解釋道,“沒人劫鏢的話,第一筆銀錢就順順當當地賺到了,弟兄們輕松些;有人鐵了心劫鏢的話,也好,我真有段日子沒收拾人了。”
蔣徽莞爾而笑,“你開這鏢局,目的之一,就是時不時出去疏散筋骨吧?”
“嗯。”董飛卿熄了床頭的羊角宮燈,返回來摟懷,“我是想,人不能過的□□逸,安逸久了,腦子、手都會慢慢變得遲鈍。有機會就出去一趟,一心神,腦子能更清醒。
“這種日子過到三十上下,保持戒備、警覺已經能為余生的習慣,應對何事都不至于了方寸。”
“要到三十上下啊?”蔣徽摟著他,親了親他的,“聽著就心疼。不過,你說的有道理,我支持你。”
董飛卿自心底笑開來,“那你能不能更心疼我一點兒,攜了跟著我走鏢的心思?”
“不能,一定要去。”蔣徽道,“我要不是自習武,跟你去就是無理取鬧,但我自習武,也吃得了苦。只是一兩次而已,不可能總跟著你出門,我又不是沒事做。”
“那……好吧,我只能盼著你盡快有喜了。”董飛卿將在下,“有了喜脈,你就哪兒也別想去了,不必跟著我大冬天里吃苦累。”
“你這廝……”蔣徽啼笑皆非。他要是不說,在這兒,這是本不搭邊的兩件事。
他的親吻落在眉心、眼瞼,“說心里話,你想早點兒有喜麼?”
“想啊。”蔣徽老老實實地回答。很想,很想的。
“我也是。”董飛卿啃嚙著的耳垂,語聲低,“我想要個兒,你們母兩個陪著我,日子就真的圓滿了。”
耳畔灼熱的氣息、耳垂的’麻讓氣息不寧,“只想要兒麼?”
“嗯,只想要兒。”他說,“頭一胎是兒的話,咱們就此打住,要是個混小子,就得繼續生。”
蔣徽故意逗他:“那你沒想過找找生兒的偏方啊?一次就能如愿,多好。”
董飛卿一面褪下上的束縛,一面順著的話胡扯,“你別說,還真提醒我了,回頭就去找方子。”
蔣徽輕輕地笑出聲來,“這是從何而起啊?”這世道下,他這心思實在是罕見。但關乎孩子的事,不論何時,他都不會開玩笑。
“因為喜歡。你不見得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他語聲有點兒這時候獨有的沙啞,與往時不同的是,領略到了言語背后的深。
“有多喜歡?”對上他亮晶晶的眸子,輕聲問。
“比你以為的多很多。”他吮吻一下的,“多到了的地步。”
喜歡是寵溺、貪、相思、患得患失,所以會斤斤計較誰占了上風,而是在這基礎上生出來的尊重、包容、信任。
他的蔣徽,本就該得到他由衷的欣賞、尊重甚至欽佩,以往總是不愿承認罷了。
一起看完風華令之后,他就知道,彼此已放下了在里的斤斤計較:坦然相告意萌芽時的所思所想,他心悅至極,但無一得意,唯有珍惜,甚至激。
也許意早就到了相且深的地步,但相時總是喜歡的狀態。如今已然不同,大多數時候仍是沒正形,但在某些時刻,可以自然而然地吐心聲,讓對方知曉。
不擰了,也不別扭了。
最甜最滿足的時候,蔣徽心里竟有點兒酸酸的。是這樣的,歡悅之至的時刻,往往有傷相伴。或許,這樣的,才更銷/魂,可以輕易地銘記于心,再不能忘。
著他的面容,聲音的、的,“真糟糕。我也是這樣,這可怎麼辦?”
他微笑著捕獲的。
親吻下落,一寸一寸,有的。
很見的,他始終溫而輕,讓分外清晰的到那份珍惜、憐惜。
很見的,在不是休沐的日子,放縱心頭的迷、的癡纏。
廖碧君在床上躺了一日,便喚人服侍著洗漱穿戴打扮,巧妙的修飾過妝容,看起來有了鮮潤之。
蔣翰不知道妝容等于子的面,看到母親氣轉好,懸起的心落了地。是以,母親催促他盡快啟程的時候,雖然不舍,還是恭敬地稱是。
他先后去了廖府、程府辭行。是著頭皮去的,做好了被訓斥、敲打的準備。但是,幾位長輩都是和悅的,叮囑他在路上仔細著子骨,千萬照顧好自己,到了濟南府,平日里要聽從父親的教導,多盡孝心,照顧弟弟。
他滿心激,一一應下。
讓他改過是父親的事,誰都知道。但是,真能做到打心底認為與自己不相干、將事忽略不提的親朋,并不多。不人慣于雪上加霜,不人好為人師,逮住機會就要啰嗦一大通。
遇到事了,陷窘境了,他變得更加敏,在當時就能知到別人的善意、不屑、涵養,且會翻來覆去地琢磨,慨頗多。
轉過天來,蔣翰拜別家中長輩,在蔣國燾留下的護衛護送下,啟程去往濟南府。
長子走的第二天,廖碧君便實在撐不住了,躺回到床上養病。
二兒媳這幾日的行徑,把二太夫人看得一愣一愣的——一時鉆牛角尖,一時又似轉過彎兒來了,這到底是唱哪一出呢?
心里有些不踏實,去問廖書:“你最知道碧君的子,不會再出什麼事了吧?這次臥病在床,可別消沉下去才好。”
“不會了。”廖書笑道,“急火攻心,病倒前又沒正經吃過飯,子骨虛弱得厲害,必須臥病將養。等痊愈了,便要打起神來,有模有樣地過日子了。”
二太夫人不懂,眼神困地著。
廖書笑意更濃,卻無意道出原由,“你信我的就是,等著做省心的婆婆就。”
碧君是場中那種一兒筋的人,加上慣于依賴別人,嫁人之后,就了不播不轉的做派。
以往那些年,方面,在碧君看來,與蔣國燾是勢均力敵的狀態:
你答應過要照顧我一輩子之類的承諾,我始終銘記在心,每一日都不會忘;
我為你生了兩個兒子,為蔣家開枝散葉,大事小的,我有資格堅持我的想法;
你撇下我,在地方上那麼多年,定是變心了,或是對我的分淡漠到了可有可無的地步,但那是你不讓我陪你去任上導致的,是你冷落虧欠我在先;
虧欠、冷落我,還不肯和離,我這些年的意便是錯付了,又沒本事整治你,不如一死了之。
——碧君那樣事事倚重夫君的子,在這樣常年兩地分離的形下,心里若沒有深重的怨懟才是奇事一樁。
覺得被辜負了,認定是國燾對不起,從而傷心、絕。
而一旦真的意識到自己也有過錯,而且錯得很嚴重,更有虧欠夫君的地方,首要之事便是急著彌補,努力去變國燾希看到的樣子。
是以,急著讓國燾如愿,催著翰兒從速啟程。
而這只是開端。
往后的日子,會不余力地學著打理家事。
這樣的癡種,長期縱容自己不長腦子閑散度日的歲月之中,是因為男人;改變自己,改變事之道,也是因為男人——再不愿,再辛苦,也會竭盡全力。
對付這種人的法子,真的很簡單,讓覺得自己對不起夫君即可。會拼命的挽回。
不是想得個賢名,亦不是明白事理了——誰說一萬句,也抵不上夫君的一句話。說句難聽的,國燾要是佞之輩,一定會用近墨者黑的方式博得他的歡欣。
這樣的子,可憐、可悲、可恨、可——都可以,都取決于邊那個男子。
廖書看穿了這一點,上次訓斥的時候,有意說了那些讓自覺虧欠國燾的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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