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救駕來遲,卻得皇上抬,父親與臣皆惶恐,日后皇上有令,離北定當萬死莫辭。”蕭既明說道。
“你父親病后,已與朕多年未見。”咸德帝慢慢回首,著那城門烏的人頭,又著闃都屹立百年的恢宏宮宇,輕聲說,“沈氏余孽一事,是朕對不住沙場忠骨。可是朕久纏病榻,許多事,皆是無可奈何之舉。”
蕭既明跟著去,半晌后,說:“闃都盛風雪,皇上保重龍。”
咸德帝緩緩松開了握著蕭既明的手,說:“好兒郎,你去吧。”
陸廣白打馬出城,果然見蕭馳野一個人待在山下亭。他也不下馬,沖蕭馳野遙遙打了聲哨,說:“臭小子,哥哥們便走了!”
蕭馳野牽著馬,說:“江湖多風波,舟楫恐失墜[1]。你要小心!”
“有話好好說,念詩干什麼。”陸廣白爽朗大笑,“你且等著,總有一天能回家去。”
“那就要看命了。”蕭馳野也笑了笑。
后邊一陣馬蹄響,陸廣白回首,見雪中策馬而來的人烏發高束,簡陳袍,便急忙掉轉馬頭,喊道:“大帥!一道走啊。”
戚竹音緩下速度。著氅,背負長劍,外袍陳舊,很是輕裝。若是單瞧打扮,不過是江湖尋常子。只是風過后使得那張臉變得清晰,竟生得格外嫵。
“你這馬是次等阿兒。”挑眉一笑,威勢頓現,“跟不上吧。”
陸廣白倒是很喜歡,說:“是沒大帥的剽悍,卻也是沙場上下來的好兒郎。咱們路上跑一番,不就知道跟得跟不上了?”
“我看著那匹難得。”戚竹音沖蕭馳野揚揚下,“跟我換換?”
蕭馳野著馬鬃,說:“不了吧,怎麼看都是我吃虧。”
戚竹音抬手,拋給蕭馳野一。蕭馳野雙臂接住,卻是把含在鞘中,異常沉重的鬼頭刀。
“年前離北替啟東養了批好戰馬,你功不可沒。這東西是我帳下最好的工匠鍛的,費了我好些寶貝料。”戚竹音說,“怎麼樣,不虧吧。”
蕭馳野掂量著重量,笑起來。他說:“大帥,往后你就是我親姐姐了!從家里帶來的刀好是好,可是太輕了,不比這個趁手。”
戚竹音說:“姐姐?等你拔了刀,就該把我爺爺了!”
蕭馳野說:“這刀起名了嗎?”
“我倒是想了一個。”戚竹音說,“凡言狼戾者,謂貪而戾也[2]。不正合適你麼?”
陸廣白卻說:“‘狼戾’兩個字太兇了些,他才——”
“兇。”戚竹音響馬鞭,座下駿馬當即奔出,頭也不回地說,“離北的兒郎,就是要他兇!”
那頭大軍已,但見啟東守備軍的槍浪紅纓跟在戚竹音后,奔涌向東方曠野。陸廣白不便再留,與蕭馳野揮了手,也策馬追了上去。
下一刻又聽鐵騎踏地,仿佛震得腳下微。蕭馳野眺著,見他大哥一馬當先,悉的離北鐵騎猶如黑一般橫掃雪野,奔騰向北方。
海東青破風而追,在離北鐵騎上空盤旋呼嘯。蕭馳野握刀而立,一直著離北鐵騎消失在蒼茫大雪中。
* * *
沈澤川有些走神,被齊太傅敲了回來。
“如今眾將歸位,闃都再度陷一潭死水。”齊太傅披頭散發地長脖子,看著沈澤川,“你的時日不多,不能一直心甘愿地做這甕中之鱉!”
“人為刀俎,我為魚。”沈澤川抬眸,說,“先生,我真的還有機會出去嗎?”
“福禍相依,幽未嘗不是好事。”齊太傅打開葫蘆塞,灌了幾口酒,“閉門不出更容易韜養晦。你的機會,來日多著呢!”
遠宮鐘敲響,新歲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1]:《夢李白其二》·杜甫
[2]:師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