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瞬間清醒!
白星雖然不擅長正經烹飪,但于燒烤一道著實經驗富。
牛蛋蛋固然好吃,但理起來也有點麻煩:它的膻味兒極重,單純清洗只是杯水車薪,所以……腌制了整整一夜!
現在正是時候。
直接忽略掉孟傻呆呆的臉,蹲在的灶臺上拉一回,鼓著腮幫子往里吹了幾下,然后反手抓出來一雙筷子,噗嗤!
雙/龍出!
孟就看見鄰居將它們一下一個穿在筷子頭上,宛如竹簽上的兩顆貢丸,雀躍地進灶臺烘烤起來。
書生:“……”
總覺得..冷颼颼的呢。
所以說,你對這玩意兒到底多麼執著,吃飽了還念念不忘?
真的不撐嗎?
素來多話的孟此時完全沒有攀談的想法,他神復雜的看著鄰居,本能的想阻止,但又苦于沒有理由。
那東西固然不夠文雅,但在雜志中,確實也是一種食材……
人不該這樣自私,焉知汝之砒/霜不是他人之飴糖?怎可因為一己私就斷絕他人喜好?實在不妥,大大的不妥。
唉,不妥。
人在進行激烈的心里爭斗時,是完全不會注意到時間流逝的,孟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徹底喪失了阻止的可能:
牛蛋蛋了。
好東西應當與朋友分,雖然有點不舍的,但白星猶豫了下,還是咬牙遞過去一筷子,“噥,分你一只。”
我把喜的食送給你呀。
孟看著幾乎到自己鼻尖的圓球,本能地往后去,后腦勺砰一下撞在門框上,痛得他眼淚都要掉下來。
白星:“……”
老大一人,瞧你被蛋蛋嚇得,簡直不像話嘛。
孟再次漲紅了臉。
他捂著后腦勺,不知是因為窘迫還是恐懼,聲音發道:“不,不必了。”
白星眼睛一亮,“真的嗎?很好吃的。”
真的不是我不給哦!
孟終于忍不住用力做了個后仰,使勁把腦袋撤開老遠,一條手臂標槍一樣在自己和白星中間,“真的真的真的!”
嗚嗚,他是真的不想吃牛蛋蛋啊。
白星立刻開心地收回手,用帶點憾又帶點慶幸的語氣道:“唉,你們讀書人真是麻煩。”
說完,就用力咬了一口。
勁道,彈牙,香!
咯吱咯吱,真好吃!
大補呀,所以我會變絕世高手嗎?
*******
今晚的月亮并不算大,不過因為大雪滿地,月被反回來,顯得分外皎潔。
許多人家直接連燈都不點了,就著紙窗里進來的月做做針線,說說知心話。
要過年啦,置辦什麼年貨?買多竹?給親朋好友的節禮準備得怎麼樣啦……這些都是近來的頭等大事,馬虎不得。
禮輕意重,哪怕沒什麼金貴東西,可只要時常往來,分自然就濃啦。
獨居的白星沒人說話,也不想說話,只是躺在床上也毫無睡意。
床頭桌上擺著一只小獅子,小獅子樣的紙燈籠。
他們長久的對視著。
白星出一手指,輕輕撥弄著小獅子的爪爪,只這麼一個簡單的作就開心得不得了。
噯,這是收到的第一件玩呀,不必付出任何代價,只是因為鄰居發現自己喜歡,所以就鄭重地贈送。
大棉被,小獅子,如今也已經有足足兩件禮了麼?
喜歡……多麼奢侈,又多麼珍貴!
索翻坐起,從包裹中掏出火折子,點亮里面的蠟燭。
明瞬間降臨。
自小獅子發出的橙黃的暈驀地擴散開來,將屋的邊邊角角都照亮了。
白星這才注意到,原來小獅子上還有用白染料繪制的暗云紋。白天不仔細的話本瞧不出來,可只要到了夜里一點燈籠,那些繪有料的部分就與空白顯出明暗差異來。
白星哇了聲,提著小燈籠往墻上一照,就見上面的影子好似騰云駕霧,仿佛小獅子隨時都會飛起來一樣。
“真好看呀……”喃喃道。
忽然覺得手上的燈籠有千斤重。
唉,這樣巧的玩意兒,回頭自己怎麼帶走呀!
要是胡塞的話,一定會壞掉的。
這可真令人頭痛。
又犯起愁來,抱著大棉被開始劃算。
棉被可以埋在坑里,不過這個計劃似乎也并不怎麼完善,因為據最近幾天的觀察,那個大坑會滲水……
若離去時就這樣草草掩埋,來日回來取時……只怕要長滿蘑菇吧!
白星眉頭鎖,單手托著下,表嚴肅的想著:或許,應該進一步夯實,部涂抹混合了糯米的漿水,做穹窿頂,再置石壁,附加油氈布和油紙,防火防水……最關鍵的是,還要挖掘暗的排水渠!
這麼一來的話,肯定就萬無一失了吧?
當初義父偶然間發現的大墓差不多就是這麼建造的。
想到這一步,白星的腦筋瘋狂轉,最后幽幽嘆了口氣:
“真是個大工程啊。”
******
第二天早上太升起時,大雪已經停了,明亮的肆無忌憚地照在茫茫雪面上,刺得人眼睛生疼。
有經驗的老人都知道不敢對著雪地看太久,不然眼睛會壞掉的。
天氣好了,張大爺卻一反常態沒有出攤,孟有些擔心,早上吃牛面時也心不在焉的。
“唉,也不知張大爺是不是遇到什麼難了,”他撥弄著碗里溜溜的面條,好像完全沒有要往里放的意思,“他一個人住,又不跟人開口……”
白星擰著眉頭看他,張破,“你是要去看他嗎?”
想去就去啊,又沒有人綁住你的。
你們讀書人真的好奇怪,上嘚吧嘚吧的,也不見腳彈。
孟:“……”
他搔了搔下,小聲道:“那,那我去啦?”
白星:“嗯。”
嘶溜嘶溜吃面。
孟不死心,“那,我真的去啦?”
白星皺著臉瞅過來:這人什麼病?
孟作勢起,“我一個人去啦!”
白星恍然大悟,“你害怕!”
孟:“……哦,算是吧。”
“你早說嘛!”白星嫌棄道,“書上就你們這麼講話嗎?做什麼非要別人猜呢?”
怕就說怕嘛!
不過他也真夠奇怪的,怕牛蛋蛋,還怕白天走下雪路。
真是奇怪。
吃過飯后,白俠便帶著兵,陪同害怕的孟書生出門。
考慮到張大爺沒什麼收,萬一真出了意外……孟特意去錢箱子里抓了一吊錢,這才急匆匆往張大爺家去了。
還沒進門呢,就有一濃烈的藥味兒傳來,白星了鼻子,“是跌打損傷的膏藥。”
其實并不大通醫理,只是因為常年混跡江湖,大小傷痕無數,百病良醫,常用的藥味道一聞便知。
孟聽后一驚,“莫非張大爺摔傷了?”
冬天老人家摔一跤可不是小事,輕則斷胳膊斷,重的,一命嗚呼也不罕見。
萬一……
白星搖搖頭,“應該沒什麼大礙。”
這藥是治扭傷和瘀的,并不累及本,若真摔得厲害了,也就顧不上這些了。
孟這才略略放下心來,上前敲門,“張大爺在家嗎?我是仔啊,我跟白姑娘看您來啦!”
一道輕快的腳步應聲而起,不多時就有個孩子嗒嗒跑著來開門,是媛媛。
媛媛和娘都在。
媛媛娘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但因為早年勞作、常年多病,使看上去格外蒼老,幾乎有三四十歲的樣子。只有偶爾微笑起來的時候,還能約窺見年輕時的風采。
誰沒年輕過呢?誰沒有過風華正茂的時候呢?都不過是為了生活罷了。
兩邊打了招呼見了禮,媛媛幫忙搬了小板凳,殷勤地用袖在上面抹了抹,“哥哥姐姐坐。”
孟了的腦袋,“乖,張爺爺怎麼樣了?”
媛媛一聽這話就氣呼呼的,立刻告狀,“昨天爺爺非要上街賣餛飩,我跟娘都不許,他竟想著去,結果不小心了一下,把腳給崴了。鎮長爺爺來瞧了,幫忙正了骨,說要敷好多天膏藥呢。”
又指著藥罐里黑漆漆的黏稠道:“噥,等會兒放涼一些就要抹上去了。”
孟聽的嚇出一冷汗,“這可真是,聽著都嚇人吶。”
老人家的摔倒可是命攸關的大事。
媛媛娘也是后怕,“可不是麼,我跟媛媛都嚇壞了,得虧著沒傷了本……”
說到后面,已經有點支撐不住,咳嗽起來。
媛媛立刻練地端過一杯溫水送到邊,“娘,喝水。”
媛媛娘笑了下,“真乖。”
張大爺正躺在炕上,右腳踝腫得老高,青紫一片十分可怖。
年紀大了,本就腳不大好,如今傷了一條,唉,便是老殘廢。
他見狀十分自責,“拖累你們了,唉,還要來照看我這個老不死的!”
本來是他想幫襯下那孤兒寡婦的,誰承想臨了臨了,反倒了人家幫自己。
年輕時候摔幾下算什麼呢?就算骨頭斷了,養幾個月照樣生龍活虎。唉,真是不服老不了,如今的子骨,當真比不得當年。
真是丟煞老臉了。
媛媛聽了,登時柳眉倒豎,起腰來,兇道:“不許胡說!大家都要長命百歲的!快呸呸呸!”
飛快地吐了口口水,又立刻雙手合十,向天禱告起來,“老言無忌,老言無忌,阿彌陀佛……”
本是言無忌,也難為腦筋靈,頃刻間改了。
眾人見狀,都笑起來。
偏媛媛十分嚴肅,聲音里都帶了哭腔,急乎乎扯著張大爺道:“快點,快點說呀,不然老天爺就要走啦,聽不見就不靈啦!”
不要張爺爺死!
在孩子的心中,神明確確實實存在的,這雙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明晃晃流出擔憂,以及對死亡的恐懼。
讓一個幾歲的娃娃接二連三目睹死亡,是一件多麼殘酷的事啊。
張大爺的眼圈微微泛紅,糙的大手挲著的腦袋,眼中的慈幾乎要化為實質流淌出來。
他笑了下,果然一板一眼照著媛媛說的做了。
“老漢是胡說的,求老天保佑我長命百歲。”
至,要活著看媛媛出嫁呀。
一直沒做聲的白星忽然道:“若你真心不愿連累們,就該好生活著。”
若是殘廢了,或是早死了,自然是要拖累的。
看著眼前老中青三個人,忽然覺得十分悉,不由想起了康三爺和桃花祖孫。
這些人就像被打碎的地圖,孤零零的,平時瞧著好似全無關聯,但暗卻有不可思議的無形牽絆……
說來也怪,本是來自不同地圖的碎片,拼湊起來竟也很完整呢。
張大爺沒做聲,渾濁的老眼中卻約帶了水。
他背過去,裝著咳嗽的樣子,飛快地抹了抹眼角。
良久,傳出一聲低低的“哎!”
罷了罷了,好死不如賴活著,他且掙命吧!
老天爺啊,求您啦,老頭子我啊,還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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