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之後的夏習清格外地安靜,一句話都沒有說,連小羅都看出來反常,從後視鏡裡過去,「習清怎麼了,怎麼臉這麼差?」
夏習清愣了一下,下意識抬手了自己的臉,「我臉很差嗎?」
「不差。」周自珩忍不住笑出來,捧起他被紅的臉頰,他的鼻尖出門的時候凍得有些紅,配著這張人畜無害的臉蛋,看起來可得要命,「我看看,明明這麼好看。」
小羅一副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讓我吃狗糧的表,「習清怎麼了,覺不在狀態啊。」
「沒怎麼。」周自珩直接替他回答,「他太喜歡我了,喜歡到不敢見家長了都。」
夏習清一把推開周自珩,撇過頭,本來想說,停車我不去了,可話到邊又打了個轉。自從跟周自珩在一起,他連一開始的炮都漸漸沒了。
捨不得對他說一句重話,捨不得發脾氣。
就像周自珩說的,自己的確是太喜歡他了。
抵達周自珩本家的時候,夏習清張中著一尷尬,畢竟上一次來這個地方還是通過某種不法手段。
開門的是一位戴著一副銀框眼鏡,氣質出眾的阿姨,夏習清第一眼就認出這一定是周自珩的媽媽,他們長得很像,都是骨相絕佳的人。
「來了?」周媽媽笑了笑,說話的聲音很,「我正想給珩珩打電話,問問你們是不是堵在路上了,快進來吧。」說話間輕輕地拉了一下夏習清的胳膊,「外面是不是很冷?」
夏習清局促地笑了一下,「還好。」
「這是我媽。」周自珩大大方方地牽著夏習清進門,「媽,這是習清。」
「我知道。」周媽媽笑得很溫,「我看過你們的節目呀。」
「阿姨好。」夏習清彎著腰,「打擾了。」
「不打擾,我們一直等你來。」周媽媽領著兩個人進來,夏習清的眼神落在客廳沙發上坐著的中年男人上,他的上半坐得筆直,原本拿著報紙在看,一看見人進來了就站了起來。
看來周自珩的長相是繼承了父母的優點,還有爸爸的高。
不過周父的長相和周自珩一樣,都有些令人生畏的距離,還沒靠近,夏習清就道好,「叔叔好。」
「嗯。」周父點了點頭,兩隻手背在後,「你們坐啊,坐。」說完他自己坐了下來,「我給你們沏的茶涼了,正好剛剛又沏了一杯。」他正準備端起來,又頓了一下,「習清喝不喝茶?要不我讓紅姨給你煮咖啡?」
夏習清寵若驚地擺擺手,「不用了叔叔,我就喝茶。」說完他就端起一杯,小小的裂紋青瓷杯捧在手裡。
「你別張。」周父一下子就穿了他的表現,他對著周自珩說,「你去廚房幫你媽,今天要親自下廚做午飯。」
周自珩被他支開,只留下夏習清和周父兩個人,面對面,中間隔著一個茶幾。
「不用害怕。」周父的臉上帶著笑,「其實你來之前,周自珩就對我們坦白過了,關於你和他的事。」
夏習清猜得到,畢竟周自珩不是那種任到不告訴父母就直接在頒獎禮那樣的場合公開出櫃的人。他喝了一口茶,將茶杯輕輕放在茶幾上,靜靜地聽周爸爸說話。
「其實我和他媽媽,我們把你們過來,就是簡簡單單吃頓飯。」周父拿起茶壺,又給他添了些茶,「你是他現在的對象,我們總不能只在電視上看你,你說是不是?」
夏習清點點頭,他已經很久沒有跟年長的男這樣坐著說話了,這種陌生的覺令他有些不安。
「你臉不好,生病了?」
他搖了搖頭,「沒有,沒生病。」他強撐著出一個笑容,「您說,我聽著呢。」
周父很快察覺出不對,看了看他們周邊空的客廳,又朝廚房那邊瞭,有些反應過來,「是不是我讓你有力了?要不我還是把那小子過來……」
「不用,」夏習清忽然覺得奇怪, 「您怎麼知道……」
「我聽他說過,關於你家庭的事。其實不應該一上來就討論這些話題,我知道說出來你會不好。」
夏習清抿了抿,「沒關係的,我已經好很多了,好的。」
「你很堅強,那樣的環境下長大,換做是另一個人可能早就撐不住了。」周父的眼中流出肯定的目,「堅強好,堅強很難得,而且你也很優秀。」
突然間被周自珩的父親所肯定,夏習清不有些意外。周父也看出了他臉上的意外,「你是不是以為我會為難你?我為什麼要為難你,是我兒子喜歡你,我真的不滿意,也只會去為難我兒子。」
夏習清張了張,往常的牙尖利在這個時候統統失效,面對他所的人的父母,他只想真誠懇切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我以為,像您這樣的家庭,可能接不了您的兒子和我在一起。我和他一樣是個男人,而且出生在一個殘缺的家庭,導致我在人格上也有很大的缺陷,但是……」
他的眼睛垂了垂,又抬起來,「叔叔,我已經改變了很多,是因為自珩我才改變的,我很他,這一點我可以向您保證。」
這句話太蒼白了,說出來的瞬間夏習清就有些後悔,誰都可以說他,張張的事。
周父沒想到夏習清會這麼直接地剖白,他看過他上的節目和訪談,知道眼前的這個孩子有多聰明,所以他沒想到在這一刻他會選擇這麼簡單甚至笨拙的方式去爭取好。
「我知道。我活了這麼多年,別的不說,看人的眼是準的。」周父笑了一下,「我不瞞著你,一開始周自珩向我坦白的時候,我是發脾氣了的,主要是我沒想到,沒想到他居然會喜歡上一個男人。他從那麼一點點小就在那個圈子裡爬滾打,那麼多,可是他沒有跟誰糾纏不清,也沒有喜歡的人。」
周父皺了皺眉,「我當時就納悶,他怎麼會跟你上了個節目,就喜歡上你了呢?」
「後來我查了很多有關你的信息。你的確很有才華,很聰明,也是一個有魅力的孩子。但是說實話,我查過之後是有些反對的,因為你的年經歷實在是太……」他忽然不說了,夏習清垂著眼睛,也沒有說話,「在我看來那是一個定時炸彈。」
「不過後來,我和他媽談了談。」周父嘆了口氣,「我又覺得自己這樣的看法不對,這是帶著偏見的。」
夏習清忽然覺得,這父子倆還真像,說話的語氣和措辭都如出一轍。
「我從小這麼教他,最後我自己戴著有眼鏡去看人,那我還教個什麼勁兒。」周父搖了搖頭,「所以我就仔細地思考了一下,也掙扎了很久。後來他哥哥來找我,跟我說了一件小時候的事。」
「他說,爸你還記得自珩小時候,在院子裡撿到一隻斷了的小麻雀嗎,他把它當個寶一樣,又是餵水又是用各種糧食供著,可最後那隻小鳥還是飛走了,他一直哭,還是爸爸你跟他說,這隻鳥不是你的附屬品,它是獨立的,不能因為你心裡喜歡它,就強迫它留在你邊。」
周父慨地笑了笑,「他哥哥說完這些,我就覺得慚愧的。我當初既然可以告訴周自珩,這只麻雀是一個獨立的個。那我為什麼到現在,都不能把我的兒子當做一個獨立的個呢?」
夏習清的心被撼了一下,他忽然好羨慕周自珩。到這一刻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周自珩可以那麼優秀,那麼正直,歸結底都是源於家庭的滋養。
「他雖然是我的孩子,但他首先是他自己。」周父看著夏習清的眼睛,「他喜歡你,想要和你在一起,這些都是他本就該有的權利,即便是作為父母,也沒有權利可以干涉,所以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做出什麼阻礙你們的事,這些事沒有意義。為父母,保護和引導是必要的,但是放手更加重要。」
夏習清鼻子有些酸,他努力地抿了一下,扛著所有的緒出微笑,他這個時候該說些什麼,但他又找不出合適的話語。
周父又道,「當然,最後的結果也由他一個人承。」
這句話是對他們結果的合理質疑,但夏習清的心還是不可避免的了一下。他沒有想過會有壞的結果,他更捨不得給周自珩一個壞的結果。
「叔叔,我不是一個可以給別人信任的人,是口頭上說一些話,可能也沒有什麼說服力,也不能向您證明什麼。」
夏習清抬頭直視周父,眼神堅定,「但他是我唯一的人,二十五年來的第一個。我比任何人都知道這份來得多麼不容易,無論對我還是對他。所以我想,您可不可以再給我多一點點信任,不要因為我的問題讓他有力。我一直希他可以在一個被父母祝福的狀態下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