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珩其實想過夏習清應該是在學校外住的,可他沒想過是這麼小的一個一居室小套間。可他轉念一想,他又覺得這很像夏習清該住的地方。
「你走的這一年多,房東沒有把房子租給別人嗎?」
夏習清搖了搖頭,「房東是一個人很好的老,我特地讓替我留下房子,我會定期給付房租。因為那個時候我沒覺得自己能在國待太久,我總是要回來的。」說著說著夏習清就開始放空,「那個七十歲了,和他的老伴生活在在一樓二樓,他們還有一個很可的小孫。每天早晨的時候老都會在一樓的門口,坐在小板凳上給小孫梳頭。遇到我下樓的時候會很熱地舉手,ciao ~」他學著房東打招呼的樣子,又笑了。
周自珩喜歡聽他說這些,自己貧乏的想像力在這個時候就突然可以產生效用,想像出夏習清背著包飛快下樓,和老打招呼的模樣。
「他的老伴以前是一個修理皮鞋的鞋匠,手藝很好,很多人都找他,所以他經常提著他的小工盒四上門。回來的時候總會給帶枝小花,有時候是鳶尾,有時候是玫瑰。」
「每當我看到他給花的時候,我就想,活著真好啊。」夏習清笑著嘆,然後側倒下來枕著周自珩的大,眼神向天花板,又從天花板飄到周自珩深邃的雙眼。
他出手指,順著他高的鼻樑輕輕,一直下移到周自珩的峰,如同筆最最溫的畫筆,細細描摹他的形。
「只要活得夠久,總會遇到能和自己相的人。」夏習清喃喃自語。
周自珩的心猛烈地跳了跳,好像被這修長手指輕輕了一下。他低下頭,吻了吻夏習清薄薄的眼瞼。
在客廳歇了一會兒,夏習清帶著他進到自己曾經的臥室,浴室還算大,洗完澡出來之後的兩人換上寬大的T卹,夏習清盤坐在床上,陷了沉默,周自珩站在床邊幫他吹頭髮,手指輕輕撥弄著髮,溫地拂過頭皮。
「幸好房東總是請人幫我打掃,可以直接睡,不然是打掃房間就得一晚上。」夏習清看著牆壁,「不過牆上這些太了。」
他說的是臥室牆壁上滿的畫,那些其實並不能算作是夏習清的作品,都是一些發洩緒的半品,有的甚至也半品也不是,只是一團雜無章的線條。聽他這樣說,周自珩也把注意力放在了牆上的畫上,老實說,這些畫大部分都很象,甚至暗,自他遇見夏習清之後,幾乎很看見他畫過這樣的風格,大部分都是緻高雅的古典派。
正對著床的正中間著一副很大的油畫,比其他的完度高許多。畫上的人臉看起來像是人臉,卻又被線條分割好多塊,就像打碎的鏡子裡的面孔,眼睛是紅的,臉頰是黑的,是蒼白的,每一個碎片都著了不同的,有種詭異的覺。
他消瘦的臉龐下,有一顆黑的心臟,這是整幅畫中最寫實的部分,連接心臟的管流淌著黑的,如同毒一樣澆灌著心臟。
夏習清的眼睛靜靜地看著那幅畫,一句話也不說。
周自珩能夠覺到他的緒變化,這其中的原理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就好像他們兩個人的心臟被一細細的紅線拴住了一樣,只要夏習清的心稍微有那麼一點點小靜,這線就會被拽一拽,扯他的心。
好像在說,哎,你喜歡的人難過了。
周自珩關掉了吹風機,了一把夏習清的頭髮,親了兩下他的頭頂,「怎麼了?」他看得到夏習清的眼睛一直著那幅畫,於是試著問道,「那是畫的什麼。」
夏習清的聲音沒有太多的緒,好像在回答今天天氣如何一樣,「我的自畫像。」說完他補充了一句,「過去的自畫像。」就好像添上這句話,可以讓周自珩心疼一些。不過連他自己也覺這完全是無用功,於是自己轉過去鑽進夏涼被裡,側躺著閉上眼睛。
「我好累啊。」夏習清的聲音很輕,「我們睡吧。」
周自珩躺到了他的邊,輕輕地拍著他的肩膀,想哄他睡著。
可過了很久,夏習清也沒有睡著,他的睫在床頭燈的映照下,投出不止的影子。周自珩把他抱在懷裡,給他足夠的安全。
「你知道我為什麼租這間房子嗎?」夏習清仍舊閉著眼睛,他總是在某種地方莫名的倔強。
「因為它很小,小房子就不會太空。」
「嗯。」夏習清繼續道,「我來意大利,幾乎就是為了逃避過去,可我發現來到這裡之後,我又變了一個人。我是班上唯一一個中國學生,那時候的意大利語也不算好,很多時候別人在背後罵我,我都只能依賴眼神來辨別。」
周自珩皺起眉,「罵你什麼。」
「怪胎,長得像人,之類的……」夏習清嘆了口氣,「但其實我沒那麼介意,比起小時候的事,這都不算什麼。而且後來我也了這個圈子的社中心,說起來也諷刺的。」
「不過那個時候,我的老師非常擔心我,他覺得我有很嚴重的心理問題,如果一直用作畫來表達自己扭曲的心,只會把我自己推到更危險的境地。」夏習清角扯了扯,「他一度不讓我畫畫,讓我四遊學,在歐洲打轉。」
周自珩想到那幅畫,「所以,這幅畫就是那個時候的你畫的。」
「嗯。」夏習清忽然抬眼,「那個時候的我就是那樣的,我不騙你。」
我當然不希你看到我的暗面,我當然希能遮掩那些瘡痍、那些醜陋的破敗的區域,還有所有我弱腐朽的孤寂時。可我怎麼能說,這些不是我呢。
我有那麼多虛偽的時刻,但起碼在你面前,我不想偽裝下去。
因為你出現了,給我從未有過的。你告訴我,我是好的。
那我就……姑且相信一下吧。
夏習清的意識逐漸落一個的地方,像是雲層,卻比雲層更深。約覺邊的人離開了,可他不知道是夢境還是現實,覺得慌,又無法出手抱他。意識就這樣瓦解,一點點流逝。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灑滿了整個小小的臥室,灑在他們蓋好的淡青夏涼被上。夏風撥著窗簾,借一縷重瓣月季的香氣敲開玻璃窗。夏習清醒過來,抬手用手背遮了一下,等到意識逐漸回到鬆的軀,他才睜開眼。
周自珩還在睡,睡臉很好看。以前在家的時候他總是匆匆忙忙起床,夏習清很能看到他的睡臉,所以他側躺著看了好一會兒。他睡著的時候每一個棱角都變得和,像起了大霧的遠山。
夏習清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去給他買一些當地的特早點,於是他坐了起來,轉了一下脖子,準備下床洗漱。奇怪的是,他發現床邊的桌子上有一盒彩鉛筆,散了滿桌,還有好幾個廢紙團。
原本沒有太放在心上,可當他直視對面牆壁的一瞬間,不由得怔在原地。
那張自己的自畫像沒有了,滿了畫的牆壁中心,著一張技巧拙劣,甚至有些好笑的畫,上面畫著一個男孩的臉,笑得燦爛極了,彩鉛的彩的,像是小孩子畫出的兒畫一樣。
他滿心疑地走過去,仔細地看了看。原來最下面還寫了一行字,漂亮的字跡襯得畫風更加稚。
[夏習清的肖像畫。——by:周自珩]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昨天在評論區看到一條評論,寫得太好了,和大家分。
[夏習清對自己的只是屋及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