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提醒道:“五國中,燕趙正在戰,自顧不暇,可以不理。其他三國,尤其齊楚兩國,我們必須說得他們相信滅週一事,只是自保,非是外侵的前奏。而齊楚兩國中,又以楚人較易對付。龍可向孝烈示好,若能結聯盟,更是理想。政太子年紀漸長,應爲他定下親事,聽說孝烈生得花容月貌,只比太子長上兩、三歲,如可定下婚約,更能安楚人的心。”
項龍雖點頭應是,心中卻苦連天,豈非明著去害楚國小公主嗎?而且睜眼睛說謊話,目的又是去害對方,雖說自己不是純潔得從未試過害人,但以前卻都有著正確的理由和目標,例如擒拿趙穆,又或爲自保,不像現在主出招的況。旋又安自己,田單、李園、信陵君、韓闖、龍君之輩,誰不是爲己國的利益,每天在害人利己?想到這裡,不由苦笑起來。
莊襄王一直在留意他的神,見狀歉然道:“寡人知道龍英雄了得,非不得已,不施謀詭,只恨際此非常時勢,你不坑人,人來坑你,唉!有很多事寡人並不想做,可是卻仍不得不爲之。”言罷長長嘆一口氣。
呂不韋皺眉道:“大王是否想到泉君哩?”
莊襄王臉上現出無奈的神,點頭道:“說到底他終是太后的親弟,當年若非有他出力,太后未必會視寡人爲子,說王父策立寡人爲嫡嗣,現在寡人卻要對付他,太后會非常傷心。”
呂不韋移出坐席,下跪叩首道:“大王放心,不韋會小心理此事,除非左相國真的謀反,否則不會先干戈,還會設法勸導化解,務必以和爲貴。縱然避無可避,不得不兵戎相見,亦會保左相國之命,讓他安晚年。且說不定能把太后瞞過,不擾寧和的心境。”
項龍見狀惟有陪他跪伏莊襄王前,心中暗呼厲害,呂不韋懂得如此鑑貌辨,投莊襄王之所好,難怪他可以保持與秦君的良好關係。
他當然知道呂不韋正在說謊話,以他的手段,必有方法迫得泉君作反叛變,只要到時褫奪了泉君的一切權力,殺不殺他已是無關痛。
莊襄王果然龍大悅,著兩人平回席,欣然道:“有呂相國這幾句話,寡人放心。”
呂不韋向項龍道:“龍到此雖有一年多,但因留在咸的時間不長,所以未知目前的況,不過現在不宜爲此分神,我已爲你預備好一切,三天後你立即程赴魏,好配合我們征伐東周的大計。”
項龍心中暗歎,連忙答應。有侍來報,說太后華夫人要見項龍,三人同愕然。
項龍在侍的引領下,到秦宮廷東面的太后宮,步進太后所在的小偏殿,赫然瞥見除小盤外,貌與紀嫣然各擅勝場的寡婦清竟陪侍在太后華夫人的右側,忙跪倒參見。華夫人年在四十五、六間,華服襯托下更見高貴雍容,雖是人遲暮,脂亦蓋不過眼角的皺紋,但仍可使人毫無困難地聯想到當年盡寵時千百的風韻。右旁的琴清仍是一副冷漠肅穆,似對世上事毫不關心的樣子,項龍的到來,沒有惹起半分緒波。
華夫人溫慈和的聲音道:“太傅請起!”
項龍一顆心七上八落的站起來,茫然不知這改變秦國命運的太后爲何召見自己。只恭敬地俯首垂頭,不敢無禮的與對。
令人不安的沉默後,華夫人聲道:“太傅請擡起頭來!”
項龍正中下懷,仰面往高踞石階之上的華夫人,卻故意不看寡婦清和小盤。兩人目相。
華夫人雙眸亮起來,嘆道:“如此人材,確是人中之龍,莫要以爲我是以貌取人,有於中乃形於外,心直者眼自正,當年我見到大王,知他宅心仁厚,會是民如子的好君主,遠勝先王原策立驕狂橫蠻的子傒,遂向先王進言道:“妾幸得充後宮,可惜無子,願得子楚立以爲嫡嗣,以託妾。’先王遂與我刻玉符,約以子楚爲嗣。旁人卻以爲我只因私利,豈知我實是另有深意。”
項龍聽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華夫人是位饒有識見的中豪傑,而亦選對人。唯一問題是忽略呂不韋這對統一天下有利,卻對秦廷不利的人的存在。
華夫人道:“項太傅請坐。唉!三天後是先王忌辰,哀家特別多,教項太傅見笑。”
項龍楞兮兮的在下首坐下來,自有宮娥奉上香茗,偏殿一片安寧詳逸的氣氛,外面是被白雪不住淨化的天地。琴清這充滿古典高稚氣質的絕,一直垂首不語,尤使人覺到不需任何外、安然自得的心境。像一朵只應在遠欣賞的白蓮花,些許冒和不潔的妄念,會破壞的完無瑕。到此刻項龍仍弄不清楚華夫人爲何要召他來見,忍不住往小盤去,後者正瞪著他,見他來,微一搖頭,像是教他不用擔心的表。殿靜得令人不想弄出任何聲響去破壞氣氛。
項龍正縱目欣賞殿雕樑畫棟的觀環境,華夫人輕輕道:“今天哀家見太傅,主要是想看看能給跟琴清齊名的紀才看上眼的男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現在終得到滿意的答案。”
項龍暗忖原來如此,連忙謙讓。
一直沒有作聲的琴清以比出谷黃鶯更好聽的聲音發言道:“紀小姐來此十多天,琴清仍無緣一見,項太傅可否安排一下?太后亦希可與紀小姐會面。聽說鄒衍先生學究天人,若他可空一行,琴清必竭誠款待。”
只聽代華夫人說出邀請,可知在太后宮的超然地位。項龍忍不住往瞧去,兩人目首次,淡然不讓地與他對視。
項龍心中有氣,微微一笑道:“只不知琴太傅款待的客人裡,有否包括鄙人在?”
琴清呆了一呆,俏臉掠過一不悅,避開他的目,垂下頭去。
華夫人笑起來,道:“項太傅勿怪清兒,自喪夫以後,清兒從不接年輕男子。”
項龍歉然道:“多有得罪,請琴太傅原諒則個。鄙人尚要回家準備出使外國一事,太后若沒有其他吩咐,龍告退。”
華夫人神一道:“項太傅何時起程?”
項龍說後,華夫人沉思半晌道:“項太傅行程裡有否包括楚國在?”
項龍想起原是楚國貴族,當年莊襄王初見之時,呂不韋便著他穿楚服,以打的故國懷。莊襄王由異人改名子楚,亦爲此因,忙表示會途經楚國。
華夫人道:“這兩天我會使人拿點東西給太傅,太傅到楚後,請代我送給秀夫人,唉!若非支撐不來,我真希能回楚一行。”
項龍答應後,告辭離去,再沒有瞧琴清半眼。
甫出殿門,走了十來步,小盤從殿追出來,累得負責他安全的親衛氣地追著來。
小盤向十多名親衛喝道:“站在那裡,不準跟來!”
衆衛果然全立正,指頭不敢半個。
小盤發威後,若無其事扯著項龍橫移園林間,兩眼一紅道:“師傅!我殺了趙穆哩!不要怪責我,這是小盤最後一次喚你作師傅,以後不敢。”
項龍正爲未來秦始皇的威勢暗暗驚心,聞言一呆道:“你殺了趙穆?”
小盤出奇地忍著熱淚,冷靜地道:“我在他耳旁說出我是誰,殺他是爲母報仇,一刀刺他的心臟,項太傅不是說過那中劍必死無救嗎?哼!他死時那驚異的樣子,真是采,娘應可死而目瞑。”
項龍暗冒寒氣。小盤離開邯鄲時不過十三歲,現在應是十四歲吧!不但有膽殺人,還清清醒醒地知道怎樣可置人於死,雖說是對付殺母仇人,但他那種冷狠,和事後漫不經意描述經過的神態,確是教人心寒。
小盤見項龍默然不語,還以爲項龍怪他,忙道:“太傅不用擔心,殺他後,我投進母后懷裡,哭著說我爲報仇,保證沒有人懷疑,他們還以爲我那麼疼母后呢?”
項龍更是瞪目結舌,無以爲對。
小盤低聲道:“但我真的很疼母后哩!”
項龍終懂說話,道:“我們不要耽擱太久,你父王、母后和相國在等著我們吃午膳……”
小盤一把扯著他袖道:“太傅!在你出使前,可否再來看我?”
項龍點頭答應,小盤才肯隨他離開太后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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