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席地就寢,敲門聲響,一名婢來找項龍,說菲要見他。項龍頗寵若驚,又是心中打鼓,不知菲因何要紆尊降貴的見他。
領路的俏婢有點眼,旋即想起正是那天喝止自己到船頭去的刁蠻惡婢,遂道:“這位大姐怎麼稱呼?”
婢子冷哼道:“問東問西的,這麼多話?待會見到大小姐,你最好守規矩,惹怒了,你就要吃不完兜著走。”
項龍給一搶白,推測或許是小玲姐那邊的人,又或是好朋友之類,所以對自己充滿敵意,豈會和計較,微笑不語,隨登往上層去。
菲沒有戴上面紗,神安然的坐在艙廳中特爲設的席位裡。項龍施過晉見之禮,依指示在離半丈許的墊坐下。惡婢退了出去,廳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男間的吸引,乃與生俱來的天。項龍忍不住暗地飽餐秀。
只是的坐姿已非常人,高雅素淨的袍寬大的下襬把下肢完全掩蓋,腳拖往地席左旁,雖是坐著,的腰肢仍得筆直,使的曲線更爲突出,既驕傲又閒雅。只要是正常男人,都會泛起若能上一把,必似如登仙界的醉人覺。的秀髮在頭上結雙環髻,絕世玉容平靜無波,教項龍不由憶起圖先對“外俱”的讚語。旁放置一張五絃琴,木沉鬱,襯托起淺白底淡黃紋的寬大袍服,顯得更是綽約多姿。這確是幅人的坐圖,如詩如畫般益顯不可測的麗。
廳裡火爐柴炭在燃燒著,偶而送來劈啪之聲,配合河水撞上船的響音,織有若仙籟的響曲。以項龍這麼有自制力的人,一顆心亦不由被強大的染力融化。不愧是三大名姬之首!難怪這麼多公卿大臣、王侯將相,要傾倒在的下。不要說能一親芳澤,只要肯回眸一顧,已是天大恩寵。
菲淡淡道:“無忌公子是怎樣死的?”
項龍立時提高警覺,垂首黯然道:“若大小姐這句話是在大梁問我,小人定不敢如實給出答案。”接著如若目睹般勾畫出當時景,又同地道:“安釐那昏君當時病得快要死了,龍君和太子增帶了大批衛來到我府,送來一杯酒。接著君上逐批的找我們去吩咐後事,然後喝掉毒酒,唉!”他知道若說得不夠詳細,必會啓蘭質慧心的之疑,索編小說般詳細道出經過,免得追問細節詳。
菲果然不啓疑竇,幽幽嘆一口氣,沉不語。項龍心念電轉,知對自己已疑心,甚至可能懷疑自己是項龍,故來盤問他。但他卻頗有過關的自信,先不說對自己的模樣只是在某一環境匆匆留下的印象;且當時燈既暗,自己的服飾神態又與今大異,再加上他項龍此時滿臉鬍髯,人又至瘦了十多斤。而最重要的是張泉是通過魏國的家馬廄把他聘回來的,誰想到其中竟有如此轉折。
菲的目又再落在他臉上,聲道:“沈良你真的只是無忌公子的手嗎?”
項龍微一愕然,思出另一套釋疑之法,頹然道:“大小姐的眼真厲害,小人本是趙國廉頗大將軍的手下,隨廉大將軍離趙往投無忌公子,被無忌公子看中收爲客卿,還以爲可再有一番作爲,豈知人算不如天算,最後落泊大梁。經此兩次變故,小人對功名已淡若止水,只希賺一筆錢,找個窮鄉僻壤,以清茶淡飯安度餘生算了。”
菲容道:“人算不如天算,這句話說得很好,其中包含了多無奈和失意。沈兄的遭遇令人慨惋惜,若不怕大材小用,可安心爲我管理歌舞團。”
項龍裝出汗之,垂首道:“怎當得大小姐沈兄之稱,況且我只是初來甫到的新丁,難以服衆,大小姐千萬不要擡舉小人。”
菲微笑道:“我周遊列國,閱人無數,只看你而不屈,在大庭廣衆從容自若的神態,看出你不是慣爲奴僕的人。唉!你使我想起在咸遇到的一個人,若非張泉肯定你的份,我就會認錯你是他。”
項龍吃了一驚,裝出大興趣樣兒,問道:“我是否長得很像他呢?”
菲定神打量他一會,眼中出茫然之,夢囈般道:“確有點相肖,尤其是你的眼神。不過現在就算沒有張泉的肯定,也知你不會是他,因爲中牟傳來消息,他已安然回去。可笑魏人差點把大梁翻轉過來,原來竟是一場誤會,當然拿不到人啦!”
項龍醒悟過來,知道滕荊兩人接到荊家村送去的消息,清楚了他的境,故意放出煙幕,說他已安返中牟,好教敵人放棄追捕他的行。這一著高明之極,只要找例如烏果那類形酷肖他的人,加點易容法,遠看去確可以瞞過人。而唯一知道他到過大梁的龍君,則是有口難言,不敢把真相說出來。說到底,龍君的心仍是向著他。在這種順水推舟的況下,只好閉口不言,幫他一把。至於王宮道的破綻,該至今仍未被發現,又或發現了亦不會懷疑到他上去,因爲事實在太超乎一般人的想象。想到這裡,立時霾盡去,頗有再世爲人的覺,口中卻道:“原來大小姐指的是秦國的項龍。”
菲深深他一眼,秀眸出緬懷之,沒有說話。在這一刻,項龍知道菲對另一個自己生出微妙的,大榮幸。
菲聲道:“這次到臨淄,完我遍遊各國都城的宏願,之後我打算把歌舞團解散,返回南方,過點平淡的生活。”
項龍一震道:“原來大小姐要榮休了。”
菲出一笑意,輕地道:“或者我是不甘寂寞的人,既不能以力服人,便改而以歌舞去打天下,把先賢傳下來的詩歌舞樂發揚大。不過此趟臨淄之行確不容易應付,不知何人把我要解散歌舞伎團的消息泄出去,現在人人對我的去向虎視眈眈,沈兄該明白我的意思。”
項龍不解道:“既是如此,大小姐索不去臨淄,豈非一切可迎刃而解嗎?”
菲淡淡道:“了臨淄,我又不甘心,何況人生總要面對各種挑戰的,若我臨陣退,下半生難免深抱憾。”再道:“像你這種人材,可遇而不可求,不若我以自己的願和你的願來作個公平的易。假若沈兄可保我菲安然離齊,不致淪爲別人姬妾,我會予沈兄二十錠黃金,使沈兄安渡下半生。”
項龍頭皮發麻,先不說他絕不肯到臨淄去,就算鬼使神差令他到了那裡,亦只會惟恐不夠低調。假若爲歌舞伎團的“公關經理”,終日面對面應付田單一類齊國權貴,還要用盡手段周旋其間,好保菲的清白,那等若要他把脖子送上去給人宰割。同時他亦明白到菲的境,一天歌舞伎團在巡迴表演,仍可保著超然不可侵犯的地位。但若舍下這份,那人人都希這朵鮮花可落往自己的榻上去。這是一種微妙的心態,菲若能與所有人保持距離,方可以孤芳自賞的姿態傲然獨立,一旦息演,自然羣起爭奪。的憂慮不是沒有道理的。只好苦笑道:“大小姐太擡舉在下。”
這是絕不能應承的事,問題是拒絕更不合理,看來只好狠下心騙一次好了,心中矛盾至極。
菲平靜地道:“你若做不來,張泉做得來嗎?至你是那種不易被收買的人,對張泉我則沒有半分信心。”又嘆道:“我們終是婦道人家,應付那些像蝗蟲般的男人,只能倚靠你們男人。”
項龍皺眉道:“大小姐若能把解散歌舞伎團的事保持,不是可免去諸般煩惱嗎?”
菲出傷神,悽然道:“我是故意給一個親近的人知道,但又令以爲尚有其它人知道,好試探對我的真誠。現在終於清楚,故雖陷險境,仍覺值得。”
項龍一震道:“是二小姐嗎?”
菲回覆平靜,點頭應是,道:“一直想取我之位而代之,在男人當權的況下,我們子很難建立自己的事業,歌舞伎團可算是異數,一向屈居我下,自然想去我而後快。”
項龍道:“那不若把歌舞伎團送給算了。”
菲道:“那牽涉到很多問題,我曾答應跟隨我的人,當歌舞伎團解散之時,每人贈予一筆厚的遣散費。唉!誰都知道以藝示人的活是幹不長久的,有了錢後還不乘機引退?所以董淑貞只有設法在正式遣散前,與人合謀把我從歌舞團攆走。”頓了頓續道:“事實上你已幫了我一個大忙,使我可以逐走沙立,但現在董淑貞又拉攏張泉,沈兄該明白我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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