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龍早知他會有如此反應,心中暗歎,表面卻裝作若無其事道:“儲君有令,微臣怎敢不從。”
小盤皺眉瞧他好半晌,轉向李斯道:“寡人要和上將軍說幾句話。”
李斯看也不敢看項龍一眼,退出房外。書房一片令人難堪的靜默。
小盤道:“上將軍是否不滿寡人?很多事寡人是別無選擇,在迫於無奈下采取非常手段的。”
項龍深深地凝視他,覺卻像看著個完全陌生的人,輕描淡寫的道:“儲君打算怎樣置太后?”
小盤一點不畏地與他對視,聞言龍目寒大盛,冷哼一聲道:“到今時今日,上將軍仍要爲那宮幃、壞我秦室清名的人說話嗎?”
項龍亦是虎目生寒,盯著他冷然道:“這是臣下對儲君的唯一要求,你要殺誰我不管,只請你念在昔日恩,放過太后。”
小盤龍目殺機一閃即逝,卻不知是針對朱姬抑或是他項龍而發。旋即回覆冷靜,沉道:“只要以後不再理會朝政,留在宮中,寡人絕不會薄待,這樣上將軍可滿意吧。”
若沒有琴清出來的消息,說不定項龍會相信他的說話,現在只一陣心寒。
假如項龍是孑然一,無牽無掛,這一刻索豁出去,直斥其口是心非。但想起滕翼、荊俊、紀嫣然等數百條人命,甚至烏族和荊族的人命都系在自己上,不得不忍下眼前這口惡氣。伴君如伴虎,一個不小心,立要招來殺和滅族之禍,未來的秦始皇可不是容易對付的。
小盤語調轉,輕輕道:“師傅不相信我嗎?”
項龍滿懷地沉聲道:“儲君對應付呂、嫪兩黨的事早有竹,哪還需要我效力?不若我今晚就走1
小盤劇震道:“不!”
項龍亦是心中劇震,他這幾句話純是試探小盤的反應,現在得出的推論自然是最可怕的那一種。
小盤深吸一口氣道:“師傅曾答應我目睹我登基後才離開的,師傅要遵守信諾。”又嘆道:“你不想手刃呂賊嗎?”
項龍心知肚明如再堅持,可能走不出宮門去。裝出個心力瘁的表,苦笑道:“我若守信諾,儲君也肯守信諾嗎?”
小盤不悅道:“寡人曾在什麼事上不守承諾呢?”
項龍暗忖兩年的時間變化真大,使自己和小盤間再沒有往昔的互相信任,還要爾虞我詐,口是心非。
他當然不會笨得去揭破小盤對付朱姬的謀,微笑道:“儲君若沒有別的事,微臣想返家休息。”
離開書房,李斯肅立門外,見到項龍,低聲道:“讓我送上將軍一程好嗎?”
項龍知他有話要說,遂與他並肩舉步,哪知李斯卻直至走到廣場,長長的整段路沒有半句說話。荊善等見到項龍,牽馬過來。
李斯忽地低聲道:“走吧!龍!”
接著神黯然的掉頭回去。項龍心中立時涌起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復。李斯乃小盤現在最親近的寵臣,憑他的才智,自能清楚把握小盤的心意,甚至從種種蛛馬跡猜出小盤的份,至乎他兩人的真正關係,且推斷出小盤不會放過他項龍。沒有朱姬,沒有項龍,小盤可永遠保持他嬴政的份。其他人怎麼說都不能生出影響力。這更是一種心理的問題,當未來的秦始皇見到他或朱姬,心中很自然會記起自己只是冒充的假貨。李斯才智高絕,故意在小盤前與自己畫清界線,暗下卻冒死以語帶雙關的“走吧!”兩字點醒自己。他心中升起一暖意,到不枉與李斯一場朋友。馳出宮門,有人從後呼喚。
項龍回頭去,昌文君單騎由宮門直追上來,道:“我們邊走邊說!”
項龍奇道:“什麼事呢?你不用在宮當值嗎?”
昌文君神凝重道:“龍是否要到塞外去?”
項龍淡淡道:“我是個不適合留在這裡的人,因我最怕見到戰爭殺戮之事,你認識我這麼久,該知我是個怎樣的人。”
昌文君默然半晌,止又言的道:“儲君對這事似乎不太高興,說這樣會搖軍心。”
項龍心中一痛,低聲道:“不要勸我,我現在唯一後悔的事,是沒有在兩年前走,那我對大秦的記憶,將會是我在大草原上馳騁時,最值得回味的。”
言罷一夾馬腹,加速馳走,把愕然勒馬停下的昌文君遠遠拋在後方。烏舒等衆鐵衛忙加鞭趕來,一行十多騎,逢馬過馬,遇車過車,旋風般在日落西斜下的咸大道全速奔馳。項龍到此刻終於對小盤死心,現在他心底唯一要做的一件事,是如何助朱姬逃過殺之禍。
自來到古戰國的世界裡,他每天面對的是各式各樣的鬥爭,鍛鍊得心志比任何人都要堅強,縱使對手是秦始皇,他也毫不懼。但他絕不會低估小盤,因爲他是當時代最明白他可怕的人。在歷史上,秦始皇是個高的統治者,所有人最後無不要向他俯首稱臣。諷刺的是這歷史巨人,卻是由他一手培養出來的。項龍很想仰天大,渲泄出心頭的怨恨。
他當然不可以這樣做,他還要比以前任何一刻更冷靜,更沉著。只有這樣,他方有希活著到塞外去過他幸福的新生活。假設朱姬肯跟他走,他會帶一起離開,以補贖欺騙多年的罪疚。
項龍前腳踏烏府,已給陶方扯著往廳走去,不由大奇道:“什麼事?”
陶方神兮兮地微笑道:“老朋友來了!”
剛步廳,滕翼正陪兩位客人說話,赫然竟是圖先和肖月潭。項龍大喜奔過去,拉著兩人的手,歡喜得說不出話來。
圖先雙目激得紅起來,道:“我事先並不知道月潭忽然到咸來,所以沒有先通知各位。”
肖月潭亦是眼角溼潤,微笑道:“老哥曾在臨淄拿龍的命去作賭注,龍不會怪老哥吧!”
滕翼笑道:“賭贏自然是另一回事!”
項龍苦笑道:“老哥對我的信心,比我對自己的信心還要大。幸好我跑得快,否則今天將不能在此和兩位握手言歡。這三十六著,走爲上著。”
衆人一陣鬨笑。
圖先嘆道:“說得真好,走爲上著,我們剛纔正是研究如何離開這風雨飄搖的是非之地。”
陶方笑道:“坐下說!”
到各人坐好,肖月潭道:“這次我來咸,是要親眼目睹呂賊如何塌臺,不過剛纔與滕兄一席話後,始知龍境相當不妙。”
項龍見到肖月潭,心中的愁苦一掃而空,代之是起的豪,哈哈笑道:“能在逆境中屹立不倒的,是真正的好漢子,現在有肖兄來助我,何愁大事不。”
圖先欣然道:“見到龍信心十足,我們當然高興,縱使形勢如何險惡,我們仍是鬥志高昂,現在呂賊敗勢已,問題只在如何安抵塞外,好過我們的安樂日子。”
陶方接口道:“剛纔圖管家詳細分析呂賊的境,他現在僅餘的籌碼,只有仍握在手上的都衛軍、管中邪的部隊、一萬五千名家將和與他同流合污的嫪黨,至於其他一向與他勾結的外員,有起事來都派不上用場,所以只要我們作好部署,定可將他迫上絕路,報卻我們的深仇。”
肖月潭肅容道:“問題是我們如何可在手刃呂賊後,安然離開。”
項龍微笑道:“本來我還沒有什麼把握,現在老哥大駕到,當然是另一回事。”
肖月潭苦笑道:“不要那麼依賴我,說不定我會教你們失。”
項龍低聲音道:“老哥有沒有把握變出另一個項龍來呢?”
衆人齊愕然。
項龍欣然道:“烏果此人扮神像神,裝鬼似鬼,型與我最爲相近,只要老哥有方法將他的臉孔扮我的模樣,我有把握騙倒所有人,以暗算明的去對付敵人。”
肖月潭在衆人期待下沉半晌,最後斷然道:“這是對我肖月潭的最大挑戰,雖然難度極高,我仍可保證不會讓龍失。”
項龍一掌拍在幾上,哈哈笑道:“有老哥這句話,整個形勢頓然改觀。我們第一個要殺的人是管中邪,此人一去,呂不韋就像沒牙的老虎,再不能作惡。”
滕翼點頭同意道:“對!若讓此人拿起弓矢,不知有多人可以活命?”
陶方道:“可是現在我們擔心的,卻非呂不韋而是嬴政。”
項龍淡淡道:“這正是我需要有另一個項龍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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