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將稟道:“正是!兩位軍侯四更天後奉了軍師之命出營,出營時有令符和軍師的手契!”
“可曾騎馬?”
“騎了!”
“往哪邊去了?”
“那邊!”小將抬手往江邊一指!
“開門!”不待小將把手收回來,暮青便寒聲道。
小將趕忙遵旨行事,轅門剛開,暮青便策馬馳了出去,經過轅門時,步惜歡抬手撈住一支火把照路,兩人直奔江邊而去。
天未明,大霧接天連江,暮青到了江邊便把韁繩遞給了步惜歡,“江邊太黑,我的目力有限,你來騎馬吧,我照路。”
“好。”步惜歡溫聲應了,把火把遞給暮青,策馬沿著江堤尋人。
“隻管往前去,他們是騎馬出來的,倘若出事,必是出在轅門聽不見聲響的地兒。”
“好。”
“昨夜霧大,視野限,堤上多半設有陷阱,你小心絆馬索!”
“好。”
的提醒,他隻是曼聲道好,彷彿不是在提醒他,而是他在安。
暮青卻安不下心來,盯著前方,眸似斑斕的江波。步惜歡沿著江堤馳出了很遠,停下時勒馬勒得很急,火苗噗的一聲,聲如寒風吹破了窗紙。
前麵並無人影,隻是風裡有子淡淡的腥氣。這腥氣並非江水的泥腥味兒,而是一子鐵腥氣,雖淡,暮青卻知道沒有聞錯,否則步惜歡勒馬急停又是為何?
這時,卿卿踏著蹄子往後退了退,暮青的心因此更沉了些,剛想下馬,便聽見後方傳來了馬蹄聲。
月影帶著一隊神甲侍衛趕了過來,約有百來人,火把的亮驅散了大霧,堤上的視野開闊了許多,但前方依舊看不見人影。
暮青回頭沉聲道:“下馬!”
“好。”步惜歡仍是這話,攬住暮青便掠下了馬背。
剛落地,隻聽一聲馬鳴,卿卿忽然咬住步惜歡的袖向後拖拽,任他如何安都不肯鬆口。
暮青見這事態隻能退了回來,著馬頸道:“前麵有險,我們知道,可是必須要去,昨夜失蹤的將士裡有對我有恩之人。”
的聲音很輕,輕得似岸邊的江風,“時間迫,不能和你細說,我隻能告訴你,前麵的腥氣不是兩方人馬打鬥留下的,而是有人慘死,死者很可能是兩位軍侯的親兵。”
暮青轉頭向江麵,了許久,再開口時聲線已有些啞,“你看,這就是汴河,天下第一江。天亮了就能渡江了,對岸就是故土,昨夜不知有多爹孃未眠,不知多人家盼著兒郎回鄉,可有人卻回不去了。我必須去看看,哪怕是,我也要江北水師的兒郎乘著戰船回鄉,葬在故土之上!”
卿卿是步惜歡的馬,暮青珍視它,所以方纔本可騎馬往前,卻因為知道它不喜腥氣而決定下馬步行。並不覺得它能聽懂復雜的人言,但相信它能知得到的緒。
果然,卿卿盯著,眼睛烏黑明亮,彷彿能識善惡。盯了一會兒,它低頭放開了步惜歡的袖,轉而來咬拽的。
暮青有些驚訝,卿卿對並不熱絡,允許騎是因為步惜歡,這是它第一次對表現出關切之。心生暖意,也有些愧疚,前幾日巫瑾不知對它下了什麼藥,惹得它驚嚏不絕,林衛以為它得了馬瘟,趕忙將事報至了中軍大帳,親自去巫瑾那兒取了藥,卿卿折騰了大半日纔好,算是了一場無妄之災。
“謝謝,我會小心的。你若覺得不適就在此等著,或者去江邊,待會兒跟著大軍上船就是。”暮青拍了拍卿卿,想將袖從它裡讓出來,不料話音剛落,它就把的袖吐了出來,吐出來後還打了個響鼻踏了踏蹄子,那模樣甚是嫌棄,似是在攆走。
暮青愣了愣,心知自己應是犯蠢說錯了話,卿卿不聽了。頓時有些後悔,但眼下不是改善關係的時候,隻能懷著抱歉轉離開。
卿卿還是跟了過來,跟在步惜歡後,步惜歡將暮青手裡的火把取了回來,順道牽了的手,不鬆不,溫暖堅定。
月影和侍衛們也下了馬,眾人的腳步放得極輕,卻似某些沉重的心,難以言說,唯有默行。
腥氣是從七八丈外傳來的,堤上垂柳林,黎明前夕,星月無,霧朦朧若鬼門關開,柳低垂似冤鬼飄行。一棵老樹的彎枝下吊著個人,江霧如煙,柳織簾,江風拂去,約瞧見霧裡有一團白花花的東西。
侍衛們戒備得盯著柳樹林子,此時霧大,林中恐有刺客!
步惜歡卻並未下令查探,隻抬手一拂,袖風逐得霧散柳開,見了樹下之景。
隻見一人懸頸吊在枝頭,嚨被割,麻繩勒在裡,順著脖子將白花花的子染得艷紅。那人耷拉著頭,肚子被開了膛,和腸子順著腳尖兒流下江堤,乍一見如老樹淌。
侍衛們皆是出刺月門的江湖死士,並未被眼前的詭異場麵懾住,卻因暮青方纔之言而有些心驚。
殿下說,腥氣不是兩方人馬打鬥留下的,而是有人慘死。
這……還真說中了!
可這一路行來,路上並沒有見到特別的線索,是如何知道有人慘死的?莫非真乃神人也?
“這現場……我見過!”暮青冷不丁地出了聲,這話倒比眼前的景象更詭異,詭異得人後背發涼!
“嗯?”步惜歡來。
“青州山裡!”暮青盯著老樹與,想起當年從軍之時。
那時,新兵行到青州山裡,和章同夜裡比試高下,回營時章同的隊伍裡了一人,那新兵死在了一林子裡,現場與今夜像了個七八。
當年的形步惜歡並未親眼見到,卻據暮青的隻言片語猜出了幾分,眉宇間因此顯出幾分沉凝之來。
“火把!”暮青將手來,吐字如冰。
步惜歡看了一眼,隻是一眼,便把火把遞了出去,放任向著老樹走去。
見步惜歡沒攔也沒跟著,侍衛們便也原地觀,他們聽說過暮青驗的規矩,沒有的允許,誰也不能靠近。
柳樹寒,樹下吊,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霧氣被火驅散,又在後生聚,飄忽如鬼煙,漸漸的遮了影,待撥開柳鉆老樹底下,侍衛們在三丈之外隻能憑著火的移來辨別的舉,很難將裡麵的形看清楚。
剛剛暮青所斷之事有兩件——有人慘死,死者可能是軍侯的親兵。
現如今已經印證了一事,還剩慘死之人的份。
老樹不高,死者的腳尖兒在地上,幾乎與人同高。死者的頭顱就耷拉在暮青麵前,舉著火把彎下來,見的頸部果然與青州山裡那的形一樣,脖子幾乎被割斷,頸後隻有一層皮連著。
死者的臉埋得甚低,暮青借著火去,對上一雙兇煞的眼。那雙眼睛睜著,淤紫青黑泛著幽,彷彿厲鬼還魂,說不出的森煞邪。
即便驗多年的老仵作乍然對上這樣一雙目都要嚇得一口涼氣,暮青卻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扶住死者的下頜,將頭抬了抬。
這一抬,分離的聲音清晰可聞,斷頸之中約有幽一閃!
那幽細如針尖兒,被火和目的幽所奪,不起眼,卻快如紫電!
暮青與麵對麵,的嚨離的斷頸隻有三尺之距,那針尖兒般的幽在抬起死者的頭顱時猝然發,眨眼間便到!
隻聽嗖的一聲,似暗針之聲,又似危弦之音,急迫,肅殺,平嘯奔來,殺氣威凜!
這一刻發生了許多事。
暮青側急避,火把手向後扔去,袖甲的冰彈而出,割風斬霧!但見柳斜飛,繩斷落,老樹轟然向後砸倒,狂風颳得人搖搖墜,暮青借著風勢疾退,頭頂上道道人影掠卻,飛石般墜柳樹林中!
暮青麵向林子,後背忽然撞上一人,步惜歡攬著的腰乘風退至堤邊,一支火把躺在的靴邊,火映得軍靴赤紅,似殺敵染的刀。
“傷到哪兒了?”步惜歡將暮青上下打量了一遍。
“沒事。”暮青盯著林子裡的人影,眸波滔滔,勢可覆人,“有事的一定是他們!”
隻見侍衛們正往外撤,邊撤邊戒備地盯著林子深,待眾人退到堤邊時,一隊百來人的騎押著老熊、侯天和他的親兵現,後頭升起麻麻的火把,竟有一支兵馬藏在林中!
三天前上陵調兵,但因顧及華季二人的安危,駐紮在了離此百裡的城中。昨日傍晚紮營之時,軍中曾派斥候探過江堤,夜裡也派人巡查過,都未發現軍,這柳樹林子裡的兵馬難不是憑空生出來的?
侍衛們驚詫不解,隻見老熊、侯天和一個親兵被五花大綁著跪在林子邊兒上,三人口中塞著布團,見到暮青後力想開口,卻說不出清楚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