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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五章 皇後授業

汴河宮廷以乾方宮、翠微宮為主,另有寧壽宮、萬春宮、芷芳宮、千秋殿、蓬萊殿、合歡殿、三清殿、玄真觀等三宮六院、宮殿院閣四五十所。書趣樓(www.shuqulou.com)

中宮翠微,英睿皇後卻沒住在翠微宮裡,而是住在乾方宮。

乾方宮乃帝王居所,前殿立政殿為天子下朝後批折理政之所,東西配殿春暖夏涼,後殿為寢殿。當天子未納妃嬪,三宮六院僅皇後一人,天子稱夫妻同,分宮而居著實生分,故而自親政之日起就召皇後居於乾方宮後殿,帝後同食同寢,分殿理政。

英睿皇後提點天下刑獄,常召刑曹班子於乾方宮中一同復核大辟卷宗,有心將一所學授與臣子,為朝廷培養驗斷案的專才。

聖上為此讓出了立政殿,搬去了外廷金鑾殿東的太極殿批摺子,這般遷就看重,可見皇後聖寵之盛。

一大清早,一場雨洗了汴河宮,朱墻明黃瓦,玉階玄青磚,宮闕莊嚴,使得西崇門外的八頂轎子落地時都不約而同地低了聲響。

懿旨中雖然說的是午時,但依禮法,拜見皇後需早早就來候駕,故而才辰時,八家貴便到了宮裡。

宮門站著個大宮後跟著幾個宮人,見貴們下了轎子便福道:“奴婢承乾殿掌事宮婢彩娥,迎候諸位小姐。”

承乾殿乃乾方宮的寢殿之名,一聽是天子寢宮的大宮,貴們連忙福還禮。

“彩娥姑娘久候了。”為首的貴笑著福,一抬眼,眉黛奪盡煙雨,眸波婉,佳人似水。

“此乃奴婢的差事,應當的。”彩娥側過去,笑道,“幾位小姐請隨奴婢宮。”

宮道深青如洗,一行黛步宮門,金輝東灑,麗影映上宮墻,幻若走馬燈。

西崇門離後妃寢宮近,貴們行經翠微宮而未,又被彩娥領著往東走了兩三刻的時辰才停了下來。隻見巍巍帝宮坐於金輝裡,瓊宮大殿,帝氣非凡。

見是帝宮,貴們既驚喜又不是滋味兒,彩娥引路在前,眾人忙理鬢整

寢殿華闊,九重梨帳盡置著龍雕案,其下宮毯瑰麗,花梨生香。兩排小案置於下首,盤中果香清淡,地上擺了團。

“時辰尚早,皇後孃娘正在立政殿中與刑曹的大人們審閱卷宗,諸位小姐請殿奉茶,恭候駕。”彩娥將貴們領殿,命宮們奉上了春茶。

皇後提點刑獄一事已天下皆知,但立政殿就在前殿,在如此近的地方聽聞此事還是人覺得不可思議。貴們心裡不知鉆著什麼滋味兒,不約而同地向立政殿的方向。

離午時還有兩個時辰,誰也不知駕何時能來,隻好一邊奉茶,一邊候著。

外廷,太極殿。

一隻茶盞碎在地上,小安子瞄了眼師父範通的眼,麻溜兒地進殿收拾,出來時輕手輕腳地關上殿門退去一旁,一口大氣兒都不敢

殿帝音慵懶含笑,笑聲卻是冷的,“瞧瞧這些奏摺,他們聯名奏請選妃倒也罷了,還道皇後出微賤,難掌中宮!這哪是奏請選妃,這是奏請廢後啊!”

左相陳有良領著一班心腹跪在殿,誰也不敢在這時候吭聲。

“敢朕去了趟古水縣,他們在朝中凈琢磨廢後的事兒了,還費盡心思在茶館裡安了個門生,宣揚皇後專寵禍國。你們猜猜,是誰的門生?”

陳有良道:“何老都督世圓,這次聯名請奏的人裡就沒有他,隻是跟他過從甚罷了。微臣以為,茶館裡的人定非他的門生,不過江南士族以他為首,他也不了乾係就是了。”

“嗯,有長進。”步惜歡坐著龍案後,明黃案上擺著一堆翻開的奏摺,他拿起最上頭的一本擲了下去,“林學!”

陳有良眉頭一皺,兵曹尚書?

“他昨夜提起嶺南時還一副難,跟朕說嶺南軍中多異士,江南駐軍久不經戰事,恐難平嶺南,勸朕與嶺南議和。”步惜歡冷笑一聲,“聽聽!朕和朕自個兒的臣子還得議和了。朝廷用人之際,個個都把腦袋往回,倒是對朕的後宮用足了心思!朕要這兵曹尚書有何用!他們真以為朕剛親政,寒門尚未勢,朕就不了他們?”

步惜歡抬手一拂,龍案上的奏摺嘩啦啦地全掃去了地上。

一乾心腹之臣俯了俯,一人道:“陛下親寒門,他們盯著後宮,往遠了說是為了榮華久長,往近了說是為了阻撓取仕改革。日後施行改革之策時,若前朝後宮一同使力,新策推行的阻力會大很多。”

陳有良問:“陛下想現在就?”

步惜歡不置可否,“朕自有治他們的法子,卿等無需心,隻需把心思放在取仕之策上。否則,朕就是治了他們,朝中一時半會兒的也無人填補空缺。”

眾臣心中咯噔一聲!

學原是淮南道總兵,陛下將其調至朝中封了兵曹尚書,看似加進爵,實則是放在了眼皮子底下,把他和嫡係兵馬分開,以扼其兵權。

兵權之重,陛下怎能不知?士族之中亦有良臣,這些年來,陛下借魏家之名在江南結士族,淮南道、黔西道、關中道經過十餘年的滲,安培植在軍中的人已然勢,淮南道的兵馬副使都已經是陛下的人了,如今不過是在等一道聖旨,聖旨一下,兵權即可收歸朝廷。旨意未下是因為一旦大,必有狗急跳墻之輩,到時要除小餘孽,淮南、黔西、關中必定會上一陣子,眼下嶺南未平,陛下要提防嶺南趁生事。

平嶺南纔是當務之急,陛下比誰都清楚,可聽他方纔的意思似乎是想現在就

現在就……是不是急了點兒?反正江南的兵權已大半在握,廢後選妃的摺子不理不就是了?否則,豈不是打草驚蛇?

眾臣抬眼,殿似有暗流湧。晨灑進殿,年輕的帝王彷彿融在一團紅雲裡,沉眠未醒,眉宇之間波瀾不興,眾臣卻不住心頭驚,趕忙齊聲道:“臣等遵旨!”

陛下素懷乾坤之謀,有淩雲萬丈之才,這一場與江南士族的較量,是殺伐是忍,想來他心中必有權衡。

陳有良將奏摺拾起,齊整地呈回龍案上,而後才與眾臣退出了大殿。

小安子瞄向陳有良,陳有良搖了搖頭,小安子立刻蔫頭耷腦地把端來的春茶遞給了宮,宮把放溫了的茶端了下去,不一會兒便換了盞熱的來,小安子端著茶在大殿門口一聲也不敢吭地繼續候著。

約莫這盞茶又放溫了時,大殿裡傳來了步惜歡的聲音,“李朝榮呢?”

“臣在!”李朝榮在殿外應了聲,隨即進了太極殿。

步惜歡負手立在窗邊,“朕去古水縣前命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李朝榮道:“回陛下,都已查到了。”

步惜歡揚了揚角,“不必呈給朕看,直接送皇後那兒去。”

李朝榮道聲遵旨,剛要退出去,又問:“陛下之意是現在就送?”

“宜早不宜遲。”

“可皇後殿下在乾方宮中召見臣,現在……”

“嗯?”步惜歡轉過頭來,眸中盡是詫

李朝榮這纔想起此事忘了稟奏,“陛下恕罪,昨夜您回寢宮時已過了四更,五更要早朝,微臣便沒回稟。昨日下午,皇後殿下從福記出來後曾命衛查過西雅間裡的人,衛昨夜將奏呈殿中,皇後殿下連夜下了召見臣的懿旨,還賜了午膳。”

李朝榮從袖中取出一封奏呈上,其中所奏之事與暮青昨夜看的那封一字不差。

步惜歡的目落在八府貴的閨名上,在為首的“何”字上頓了頓,掌心緩緩握起,奏頃刻間化作一把齏,隻見他抬袖隨意一灑,齏落在奏摺上,彷彿蒙了層陳灰。

“什麼時辰了?”

“回陛下,隅中。”

步惜歡揚了揚眉,眸底溢位笑來,轉出龍案便往殿外走去,“這等稀奇事不可錯過,走,瞧瞧去!”

閨秀們在承乾殿中候了大半個時辰都不見駕,為免頻頻出恭,連茶也不敢多喝。

坐著乾等甚是熬人,幾位貴不停地隔著庭院往立政殿瞧,神有些不耐。

彩娥笑道:“今兒日頭好,諸位小姐不妨移步殿外賞賞園景。”

遊園賞景雖也無聊,但好過坐著乾等,一乾貴頭一回宮,倒也想賞賞帝庭景,於是紛紛移步殿外。

正是百花爭艷的時節,帝庭中卻不見一株名花,隻見細草小竹叢生,花繁似星,溪石秀雅,意境恬靜,卻不襯帝宮的氣派。

“瞧帝庭之景如此別致,想來應是皇後孃娘命宮匠栽置的吧?”一名貴噗嗤一笑,其餘人暗笑不語,皆當聽不出這話裡的嘲弄之意。

賤籍出到底是賤籍出,縱是貴為中宮,也掩不住小家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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