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按著他的傷口,心裡疑問重重,卻默不作聲,直等到宮人把什備齊了,便喚了醫來按住傷口,自己起用燒酒洗手,而後用棉花蘸過燒酒,對步惜歡道:“忍著。”
步惜歡笑而不語,反倒給了暮青個安心的目。
暮青皺了皺眉,任燒酒和著淌下暖玉般的膛,自定住心神,清理過傷口後喝道:“醫!”
“臣等在!”
“敷麻沸散!”
暮青將麻醉的事給醫,自己取過長針來,仔細地將針掰彎,待醫麻妥傷口周圍,已將線穿好了。
醫們從未見過彎針,隻聽說暮青還是江北水師都督時,曾為燕帝元修取過刀補過心,故而聽說要傷時才沒有多加阻攔。但誰都沒想到,這針竟要掰彎了使。
隻見暮青將彎針和鑷子放到火上烤了烤,以燒酒之,而後用針尖兒在傷口旁試了試,問道:“疼嗎?”
步惜歡對暮青笑了笑,舒展的眉宇莫名使人安心,“吧。”
暮青看了他一眼,隨即便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合傷口上。
眼看著一針穿裡,老醫聲提醒:“皇後孃娘仔細著些,此乃龍……”
暮青充耳不聞,以鑷子引針,針出針,巧力一牽,不僅皮對合了起來,連線扣也變戲法似的繫好了。用鑷子穿引針線,手法竟靈巧得驚人,輕鬆地一繞一牽,便又繫了一道線扣,拿來剪刀把線一剪,一針便好了。
醫們目不轉睛地盯著,太極殿靜得隻聽見剪刀斷線的哢嚓聲。
幾聲之後,暮青把剪刀往桌上一放,道:“好了。”
“好了?!”醫們一驚,凝神一數,隻見傷了七針,線已染作,皇後取了團棉花,蘸上燒酒,往合好的傷一,滴不流!
“真乃奇效也!”老醫目異,朝暮青深深一揖,若拜奇人,“娘娘一盞茶不到的工夫就為陛下穩住了傷勢,此前臣等可足足在殿耗了半個多時……”
“咳!”韓其初忽然咳了一聲,往龍案後一瞥。
老醫循著韓其初的目去,見步惜歡正睨著他,眸淡涼。
暮青正拿著繃布為步惜歡包紮,聽見此話手下一頓,隨即便若無其事地繼續包紮,之後順手在步惜歡前繫了個紮眼的蝴蝶結。
步惜歡低頭瞅了一眼,苦笑著搖了搖頭。
小安子端了盆水來,暮青洗了手上的漬,對醫們道:“本宮於驗之道,又戍過邊,自然比你們擅長置外傷。你們也不必妄自菲薄,業有專攻,陛下的外傷置好了,接下來調理子的事還得給你們,診脈開方並非本宮所長。”
醫們恭聲應是,老醫剛才說了,正急著把話題岔開,聽見暮青這麼一說,便藉故問道:“微臣有一事不明,還皇後孃娘賜教。在傷的線該如何置?這線和在一起,豈非要長在裡?”
“不會,這線快則七日,慢則半個月,拆除即可。至於何時拆線,要看傷的輕重及傷口的癒合況。”暮青稍微頓了頓,走到龍案前取過紙筆來,就燈畫圖,邊畫邊道,“對外傷來說,合可以達到組織的準確對合,為傷口的癒合提供最為良好的條件。繃布雖然可使傷口合攏,但合攏後的傷口需六個時辰才會開始癒合,假如傷口過深或過寬,僅依靠理本的收癒合能力,不但耗時太長,還容易開裂和染,所以合傷口,強製其合攏癒合是很有必要的。判斷外傷是否需要合,可以觀察傷口的深度、寬度和位置,一般而言,傷口深於小半寸,寬到無法合,或傷在經常活的部位時,就需要合理。”
一番解釋說罷,暮青已將圖畫好了,“此乃合針、齒鑷和持針鉗的圖,可尋能工巧匠按圖打製,再在豬羊皮上練習合技巧。”
步惜歡興味地看了眼,隨即下了旨,“這事兒就給醫院辦了。”
老醫趕忙領旨謝恩,恭恭敬敬地接了圖紙。
“行了,下去辦差吧。”步惜歡倦倦地往龍椅裡融了融,老醫便率眾退下去開方煎藥了。
醫們一走,殿隻剩下幾位要臣,眾人也不避忌暮青,當著的麵便商議起了嚴查刺客之事。
韓其初道:“啟奏陛下,刺客們已被押天牢,幕後主使及其同黨尚待嚴查。微臣以為,當命巡捕司嚴查都城,但如此一來,陛下微服出宮的事就瞞不住了。”
傅民生道:“今夜醫院裡這麼一折騰,不查也瞞不住了。”
陳有良道:“陛下遇刺,茲事大!瞞得住瞞不住有何要?當務之急是嚴查同黨!”
“可學子們一旦得知陛下的份,必定會礙於天威有所顧忌,日後陛下再想一聽民間真言,可就難了。眼下吏治改革尚未有可行之策,正當納言之時,斷此良機,未免可惜。”
“天下學子多未仕,雖有憂國憂民之心,卻不見得深諳吏治之弊朝廷之需,改革之策還需朝臣多思多言。韓尚書得陛下親擢朝,理應為君分憂報效皇恩,而不是寄希於天下學子。韓尚書既然認為陛下應廣納諫言,不妨自己多進諫言。”
“左相大人言之有理,隻是天下學子多矣,怎敢斷言其中定無賢士?且下乃兵曹尚書,擔的是朝廷武任用及兵械、軍令之務,而左相大人乃百之首,論策之務隻怕還得多勞大人。”
“你!”
陳有良滿麵怒容,韓其初和風細雨地一笑,二人對視,暗流洶湧。
陸笙和李靳二人低著頭,裝聾作啞。
傅民生忙打圓場,“哎哎,二位大人!我等同朝為,政見不同,陛下不正可以廣聽各路之言?二位大人既然都是替君分憂,那又何必爭個長短呢?”
“傅老大人所言極是。”韓其初笑了笑,隨即客氣有禮地朝陳有良作了一揖,“下方纔多有冒犯,還左相大人見諒。”
陳有良哼了一聲,這才拂袖作罷。
二人前爭執,自知失儀,於是退去一旁,靜候聖裁。
步惜歡的眸似開半合,倦倦地看著一乾臣子,半晌才道:“李靳。”
汴都巡捕司統領李靳忙跪了下來,“微臣在!”
“頒宵令,嚴查刺客。”
“微臣遵旨!”
“陸笙。”
“微臣在!”汴州刺史也趕忙跪了下來。
“審問刺客的事兒,朕就給你刺史府了,可別把人審死了,死一個,朕唯你是問。”
“微臣領旨!”
步惜歡納了陳有良之言,淡淡地瞥了韓其初一眼,道:“好了,朕乏了,都跪安吧,餘事明日早朝再奏。”
“臣等告退!”眾臣一齊給帝後行了禮,隨後卻退而去。
殿門一關,暮青便道:“傳膳!”
範通隻聽話音就知道皇後心不好,識趣兒地親自辦差去了,臨走時把滿殿的宮人都帶了出去。
殿隻剩夫妻二人,氣氛陷了沉寂。
步惜歡瞅著暮青,瞅著瞅著,笑意便噙在了邊,小心翼翼地問:“來此之前可用過膳了?”
暮青皺著眉,直覺得把心都皺疼了,轉頭問道:“你沒才讓小安子立刻來傳信兒,就是因為這個?”
小安子傳信說步惜歡遇刺時,還以為他剛回宮,可方纔醫說,來之前,他們置傷勢已經耗了半個多時辰,即是說,步惜歡早就回宮了。算算時辰,他回宮時,差不多正在用膳。
用膳向來準時,自從南下途中病了一場,步惜歡就以為弱不風似的,明明知道的寒毒已清,卻因為巫瑾說仍需固本三年,他便在帝庭裡栽滿了調養的藥草,還命膳房一日三餐都掐著時辰。
其實,的質比從前改善頗多,但步惜歡的心意不忍辜負,更不忍讓他一邊勞國事,一邊牽掛著,於是從住進承乾殿的那天起,在飲食起居上就甚是自律,從不用他心。
今日他晚歸,知道其中必有緣由,聽小安子說他師父不急,就猜測範通是知的。範通既然不急,想必步惜歡無險,所以命宮人傳了膳。知道以步惜歡的子,今兒回宮晚了,回來後一定會問可有用膳,他剛親政,日後微服出宮因故晚歸的事隻怕還有,若不想讓他每回都牽掛,今日這頓晚膳就得用。
可沒想到,在後宮用著晚膳,他在前殿理劍傷,還讓小安子等用完膳再來報信!
“你遇刺究竟是怎麼回事?”暮青不等步惜歡接話便把一腔緒了下來,隨即話鋒一轉。太瞭解他了,要是讓他接話,說的必是話,聽一堆也聽不著正事,還不如問別的。
步惜歡遇刺的事絕不簡單,他已神功大,江湖上能傷到他的沒有幾人,就算刺客人多,武藝高強,可衛們的手也是頂尖的,豈能如此護駕不力?還有範通,範通知道步惜歡晚歸,卻不著急,這就很耐人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