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即日起,準你便宜行事,州衙若有人膽敢私傳信,形跡可疑,誅之!”
“是!”
“劉振!”
“微臣在!”
“挑間屋子給你的僚屬,淮州文武自今日起聚於一堂同寢同食,無本宮之命不得擅離,違令者以謀逆論!”
“謹遵懿旨!”
“本宮就歇在你刺史府的後宅了,何氏與本宮同住。”
“是!微臣此前便已將東苑灑掃了出來,娘娘若是不嫌,就還住在東苑吧。”
“嗯。”暮青應了一聲,瞥了公堂上嗚嗚泱泱的一堆人,淡淡地擺了擺手。
邱安見了,喝道:“將這一乾叛臣押下,嚴加看守,聽候問訊!”
一群叛臣由林衛押著,被拖出公堂時已全都了腳,幾個被降的州臣哭道:“皇後孃娘!臣等有愧於聖上,願以死謝罪!還饒過臣等家小,饒過臣等家小……”
暮青一言不發,冷淡地看著幾個降臣與叛臣一起被拖了出去。看來這些州臣是因念及親眷才降的叛黨,這可以理解,也可以說沒錯,畢竟人有親疏之分。可既然危難之時有所親疏離舍,危難過後就該有所背負,畢竟今日有所抉擇的人並非隻有他們,那些賭上滿門命誓死不降的州臣難道就對家人無愧?哪怕危機已解,這份愧意都隻怕要深藏於心背負一生,那憑什麼有的人就可以不背負?
今日被離棄的人是步惜歡,沒有權利替他諒解,且輕易得來的諒解不會有人珍惜。
這些降臣理該由步惜歡來置,而以對步惜歡的瞭解,他不會降罪無辜,但即便是要赦,也該由步惜歡來赦。這些降臣擔驚怕些日子,赦詔賜下之日他們才會恩。
叛黨被押下去後,劉振便差人去灑掃東苑。今日問政,侍衛宮人皆隨駕到了州衙大堂,東苑無人,故而未遭損毀。吏人一來回稟,暮青便看了何初心一眼,林衛意會,押起何初心便走!
直到被侍衛叉起,何初心纔回過神來,疾呼道:“不!不可!”
不可瞞著朝中!兄長會反的!
此番出來,依原計,雖然會被擒住,但擒住的會是嶺南王,而非淮州叛黨。假如隻是嶺南起兵,帝位尚不至於危在旦夕,祖父和兄長為了救,定會極力懇求聖上,而有功在,聖上不會見死不救。可現在是北燕帝命嶺南王支援淮州叛黨起事,帝位危在旦夕,一旦訊息傳朝中,兄長以為聖上大勢已去,無所忌憚,誰知會做出什麼事來?
若真在叛黨手中倒也罷了,至替子之功仍在,可皇後偏偏從叛黨手中救下了!替皇後南巡涉險之恩,皇後還了,兩不相欠,兄長被矇在鼓裏,萬一行事沖,何家……何家會萬劫不復的!
何初心猛地抬頭住暮青,早就在發間搖搖墜的宮簪霎時落,青如雲般披散下來,眼底噬人心魄。
皇後……
皇後!
暮青將何初心的神看在眼裡,目寒徹了幾分,漠然地看著被侍衛拖了下去。
何初心是襄國侯府的孫小姐,堂堂貴,又是聖上擇定的替子,理應有功在。但林衛對毫不客氣,竟與對待叛黨無異,淮州文武心裡不由咯噔一跳,心道莫非今日之事何家當真參與其中了?畢竟若無實據,皇後不會何家之纔是。
可暮青依舊沒有明言,隻道:“自今日起,本宮歇在刺史府東苑,每日就在東苑聽奏州政軍,除刺史劉振、別駕曲肅及淮南道總兵邱安外,無本宮召見不得擅離居所,違者以謀逆論!若有急,可稟刺史,聽候宣召。”
淮州文武忙斂起心思,齊聲應是。
暮青對邱安道:“本宮今日是劫了刺史府後門的守將進來的,人還被封著道棄在門口。這人若一直不歸,恐要惹叛黨起疑,你立即去置一下。”
至於怎麼置,暮青沒有多言,邱安出江湖,手段定然多得是。
邱安果然應得痛快,“皇後孃娘放心,末將自會辦妥!”
“那就辦差去吧,待置了急之後,你速至東苑,本宮還有別的事要待你辦。”
“是!”
暮青略作思量,覺得再無旁事了,這才站起來,邁過骨泊,出了州衙公堂,徑自往後宅去了。
月殺率神甲侍衛跟隨在後,小安子和彩娥也忙領著宮人侍衛跟出了州衙,一行人在淮州文武的恭送聲中快步走遠了。
後宅已有吏役在清理灑掃,見到駕慌忙避讓,小安子在前引路,到了東苑時,已有林衛在外嚴守。
因暮青說與何初心同住,故而林衛將其押在暖閣裡,見暮青大步進了屋來,侍衛忙跪下見駕。
這一跪,何初心原本失神地癱坐在地上,不知哪裡生出的氣力,竟忽然起撲向暮青,神態癲狂地喝道:“毒後!你好狠的心!”
何初心披頭散發,指如鬼爪,開前頭的宮人,眼看著要撲到暮青麵前,一道拂塵並著青齊掃而來!
那拂塵自何初心腕下掃過,何初心頓時覺得十指劇痛,脈似走針,雙臂痙攣!失聲慘,仰麵而倒,見青目,剛一照麵,便被潑風伐起,如秋葉般撞向東墻,一口鮮哇地噴了出來!
這一口噴出,何初心麵煞白,一截青飄搖而落,散在裡,如百蟲猙獰。
何初心咳著難以起,麵前已有刀劍圍指而來。
林衛拔刀住何初心,月殺將刀收起,目冷若九幽寒窟。
小安子道:“娘娘驚了!”
“這點兒場麵還驚不著本宮。”暮青移步暖榻,往榻上一坐,瞥向何初心,“我毒?我狠?難道你何家勾結嶺南圖謀不軌不算毒,不算狠?”
“此話何意?臣怎麼聽不懂?”何初心著心口咳出口來,隨即緩緩抬頭,隔著刀劍向暮青,那目怨毒,卻藏不住驚意。
“看來,本宮還真是沒冤枉何家。”暮青看著何初心的神,心中已然確信所料不假。剛到州衙之時,從許仲堂和何初心的神來看,兩人皆知不該出現在淮城。
許仲堂知道的行蹤,又知道何初心的份,很顯然背後有人指點。
那麼,何初心呢?
何初心知道的行蹤,這是何家人看出來的,還是背後也有黑手?畢竟此時南巡實無必要,百難免心中存疑,何善其久在場,有所察覺也不是不可能。方纔說何家勾結嶺南圖謀不軌,不過是在詐何初心,可的神已然待了一切。
何家竟當真勾結嶺南!
“憑你是猜不出本宮的行蹤的,那麼是何人告知你的?你祖父?你兄長?……嗯?不是你祖父,也不是你兄長?”暮青一瞬不瞬地盯著何初心,每問一句便稍作停頓,才問兩句便心中生疑。本以為是何善其亦或何楷與嶺南勾結,從而得知了的行蹤,而後不惜推薦何初心當替子,可此刻看何初心的神,竟不是這麼一回事。
“好!那換個問法!你當替子之前,何家總要有個人先與嶺南搭上線,此人是你祖父?你兄長?總不會是你吧?……是你?!”暮青問到此,心中訝然,隨即麵一寒,冷聲連問!
“未經你祖父和兄長之手,你是如何與嶺南搭上線的?”
“你找的他們?”
“他們找的你?”
“……好吧,是他們來找的你!”
“那些人是嶺南王的幕僚?”
“那些人是南圖大皇子的幕僚?”
“那些人是北燕的?”
“都不是?還是說,你不知道他們的份?”
“哦,你不知道,不知道居然敢答應當替子,不是心太大就是心太急。那些人也夠神的……”
等等!神?!
暮青的神忽然一變,眉似刀般一挑,問道:“那些人中有個黑袍人?江南口音?”
問罷,暮青略作停頓,眸一沉,“果然是此人!”
這人會是誰?
“依常理來說,嶺南要策反何家,理應聯絡遊說你祖父或你兄長,卻一反常理地找上了你。他們找上了你,卻不肯對你表份,而你竟能被一個毫不知底的人說,甘願冒險充當替子,看來他把你的心思得很,遊說到你心坎兒裡去了。這世間能將子的心思琢磨得徹骨的人多半是子,這黑袍人……是個子?”暮青問罷此話,陷了長久的沉思。
此番叛的背後有元修的手筆,元修瞭解,能預料到的行蹤並不難,所以尚不能確定看行蹤的人是元修、是那黑袍子還是其他的人,畢竟也有可能是別人料到了的行蹤,而那黑袍子隻是被派來遊說何初心的。
但那子既然能為南圖大皇子的幕僚,又深得他的寵信,其智謀就不可小覷。這世間男權為尊,有幾個子能在謀士群的大皇子府中穩穩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