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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萬水師大軍攻都城，兵鋒直指皇宮，不時有快馬從軍中馳出，經東門直奔堤口，登船奏報軍。

“報！西南二門戍軍不敵我軍，龍武衛已退至宮門口！”

“報！我軍已兵圍朝臣邸！”

“報！午門已攻陷！”

“報！崇文門已攻陷！”

“報！崇武門已攻陷！”

辰時初刻，崇華門失守，一隊快馬從宮中馳出，直奔東門而去。天將破曉，街上漆黑如墨，斥候在中，前後護衛舉火而行，風逐著細碎的火星飄進一條暗巷，巷子裡約有道黑影乍現。

嗖！

一支短箭從巷中出，箭聲彷彿暗號，剎那之間，暗箭聞聲四至！

暗箭從八方而來，巷子裡、房頂上、鋪子門後、庭樹枝頭……斥候一行猝不及防，幾息之間紛紛墜馬，死了個乾凈。幾聲沉悶的響並未在兵諫的夜裡引來誰的注意，隻見斥候亡墜馬的一瞬，一道黑影掠上馬背，打馬回頭，進了巷子。

待那人下馬回，斥候的已被幾個黑人拖進了巷口。

幾人穿著夜行，背單刀，袖藏毒箭，赫然是水師先遣兵的打扮，隻是臉上糊著，誰的相貌也看不清。

幾人迅速解去袍，換上了斥候小隊的甲，隨即奔出巷子，拾起火把，翻上馬。

“依計行事！”為首之人穿著斥候的袍，一聲令下，率先向城門馳去。

城門本無人阻攔，一隊人暢通無阻地馳出了東門，向北直奔江堤。

“報——”戰馬未到，報聲已傳至堤口，待一隊人在柳林道外翻下馬，戰船上的梯板已然放了下來。

江上浪高風寒，甲板上眾將士拱衛之坐著位老將，不待斥候稟報，便急聲問道：“如何？”

斥候高聲跪稟道：“報！崇華門已攻陷！都督率軍至太極殿前，文武百已候在午門外！”

“好！”老將掌而起，須發飛揚，目炯亮，“宮門已破，大事將！你等回去急告都督，探子來報，汴州軍中已得到訊息，大軍已多時，估著不出半個時辰必到，都督速決，切勿拖延！”

“是！末將即刻就去！”斥候高聲領命，抱拳一揖。

這一揖，斥候雙拳向前，牽得袖中暗箭驟發！

這箭正是那三千水師先遣兵所配，箭上淬了毒，其青幽，不易察覺，斥候又離老將隻有丈許，這箭一發，可謂奪命！

老將大驚，暗道一聲：我命休矣！

卻不料江風突襲，白浪翻上甲板，那奪命之箭遭風浪一打，生生偏了半寸，本該一箭穿頜，卻須墜了江中！

錚！

幾乎是在風浪襲來的一瞬，斥候便料到失手，毫不遲疑地拔刀一送！袖箭墜江，刀已至！

老將剛剛死裡逃生，轉眼又遇殺機，不由空手阻刀，拚著被那刀削廢一掌的機會，灑著退至刀架旁，拔出虎刀應戰！

這一切隻發生在須臾之間，甲板上頓時大！停靠在堤口的其他大小戰船聽聞聲，將領紛紛率弓手奔至船首，挽弓開弩，瞄了又瞄，卻始終不敢放箭。隻見江天混蒙，風浪呼號，二人在白浪裡纏鬥，誰也不敢保證放箭能不誤傷老將軍。

這時，主戰船上的三千水師已向船首湧去，斥候的隨行護衛隻有六人，其中一人見斥候與老將纏鬥，竟提刀助戰，隻將背後留給了餘下五位同伴。

那五人生了熊心虎膽似的，麵對著水般湧來的三千水師兵勇，竟不膽，反而攻守之間頗得章法！隻見這五人所使刀的手法大有古怪，非但不是軍中教頭慣於教授的刀法，而且毫無路數可言，出刀刁鉆，下手狠準！五人似乎早就做好了鏖戰的準備，他們卻並不像死士那般不惜命壯烈殺敵，他們不僅惜命，還很惜氣力，不求殺敵千百，隻求廢敵戰力！他們傷敵手腳必挑腕肘筋脈，傷敵臟腑必刺要害路，一人失手，必有一人補刀，列陣配合，協作殺敵，絕不肯多出一刀，多費一分氣力。區區五人，短短片刻，竟殺得甲板上殘兵遍地，使得補上來的水師兵勇無落腳，更被驚得心膽裂。

老將鏖戰之間留意到這形，也是心驚不已。相比那五人，與他纏鬥的這兩個刺客武藝也不差，看斥候的法路數似乎並不擅使單刀，卻勝在進退敏捷，而後來助戰之人卻是個使刀的好手，刀法大開大合，勇猛時如虎，刁鉆時如狼，專攻人下三路，甚是卑鄙！

一個不擅使刀的刺客竟是刺客首領，一個護從的刀法竟像是經百戰的狠辣老將，區區五人竟將三千水師殺得嚇破了膽！

這些人究竟是何來路？

老將知道刺客的目的是救駕，而那五人不肯費力殺敵，八是想拖延時間，掩護這二人擒住他，亦或殺了他。

老將心中冷笑，他年輕時乃是一員猛將，曾數次剿過匪幫，在江上也是有名號的，豈有枉死於後生刀下之理？今日這二人欺他年邁，他就教教這兩個後生，何謂寶刀未老！

拆開前一刀，老將往桅桿後一轉，作勢登桿，俯刺而下，刀尖兒往甲板上一杵，火花乍起，勢如裂地，人隨刀走，潑風般朝著斥候斬去！這一招老到妙，斥候不擅刀法，難以拆當，直被得連連後退！後方便是同他一道兒棄生死上敵船的將士，避則傷及戰友，及陣型，且一旦敵將借機沖殺出去，有三千水師相護，他們很難再殺敵軍之中，今夜必定事敗！可若不避，死傷之人便是他。

如何抉擇，顯而易見。

這留給斥候抉擇的時間不過須臾，須臾之間，他在戰友背後站定，迎戰刺來的虎刀。

須臾之間，刀風撲麵，浪聲灌耳，他的耳邊響起的卻是那晚尚書府裡的夜話聲。

“都城有北城墻之弊，江南水師若反，不論使何種計策攻城，隻要戰船靠岸，就是搭人梯，大軍都能翻進城去！但他們絕不敢全軍皆，何楷激進，但跟隨他祖父半生的副將馮老將軍穩重，他一定會為何家留出後路，所以水師能之軍至多十萬！戰船靠岸之後，馮老將軍八會留在主戰船上鎮守，察戰況，臨機調兵，故而靠岸的大軍也不會全，至會留兩三萬人在大小戰船上，以作臨機調遣之用。他們一定會防著江北水師大營，所以江北水師不能，至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時不能明著。”

“那要如何製敵？”

“章兄可還記得當年皇後孃娘練兵之初，火燒軍侯大帳的事？”

“嘶！你是說……”

“沒錯！想必章兄明白，江北水師若與江南水師開戰，且不論兵策兵力，一旦戰船多有損毀，將士多有死傷，那便是自毀江防，無異於是在給北燕機會，故而不到萬不得已，兩軍不可戰！章兄能做的唯有行事，上敵船，擒敵將！隻要擒住敵將，便可扼住水師，號令戰船，解都城之兵險！此計艱險，不同於當年練兵之時，皇後孃娘燒的是自家將領的大帳，章兄上的是敵船，敗則死。江南水師軍中雖有聖上的暗子，但不得，聖上要防著未的大軍得知事敗後投奔北岸的可能，所以章兄隻能孤軍戰。我雖已有全策在，卻還是想問一句，龍潭虎，命之險，章兄敢冒否？”

章同嘲弄地一笑，在虎刀刺來的一刻，猛地將往刀上一送！

噗！

刀尖兒已在甲板上得通紅，如削泥，斜穿左肩而出，火下冒著熱氣，江風一吹，說不出是腥味兒還是焦糊味兒。

章同雙如鐵，站得筆直，吭都沒吭一聲，隻是雙目睜，死死地按住刀背——龍潭虎，命之險，他敢冒否？他當然敢冒！但他還沒打算死在這兒！他發過誓，要守著，自從接過江北水師的那一天起，他就將當初的特訓營改了特戰營，挑選銳兵勇，意圖錘煉一支尖兵營。當初的練兵之法，所教授的搏擊之，他並沒有使其荒廢，而是在此基礎上加以發揚改良，融了陣法，使單兵作戰提升至了全軍協作作戰，不論酷暑嚴冬，軍中始終保持著每日下水晨練的習慣，夏煉水，冬煉魄，軍紀嚴明，不曾有一日懶慢。

他記得曾說過，希能將這五萬兒郎練一支鐵軍，而今不能再帶兵，這個心願就由他來完。

如今心願未了，死在這兒還太早了些。

章同按著刀，這一刻，眼裡竟有淡淡的笑意。這笑意在馮老將軍眼裡無異於將死之人的瘋癲之態，他力灌刀，正打算將刀出，忽聽章同大喝一聲：“幾位將軍還等什麼？！莫要管我，下令放箭！”

這話一出，聞者無不變！

放箭？什麼放箭？莫非船上有將領是聖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