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主子,據例報,周老還在聖廟廢址附近采生練毒。”
“傳旨給他,說朕用他之時到了。”
“是!”
“將這封旨傳圖鄂,速命門中之人依計行事。”步惜歡將旨折起,隨手一送,那旨便飛了屏風後。
“是!”月影接了旨,屏風下的黑影一晃便不復見。
殿靜了下來,步惜歡起來到窗前推開了半扇殿窗,月朦朧,孤鴻長鳴,窗臺上玉蘭斜生,向著南方。
步惜歡也著南方,輕著懷中那新收的奏,似著驚,眉宇間的神也不知是嘆還是惱。
這人啊……素來是不長記,去年這時候還夢魘纏,今年就敢把自個兒當作待嫁之送神廟齋戒了。
拿下大安縣廟,假扮縣祭參選圖鄂大神,這可真是的作風!
不得不說,假扮參選之人大搖大擺地去往中州的確是個省事之法,但今年不同往屆,政局詭,潛圖鄂僅率有千餘銳,而今隨的護衛不過百人,在敵國久留太險。他遠在千裡之外,要想護,唯有把南圖和圖鄂朝堂上的水攪得渾些,纔好渾水魚。
眼下,南圖以為巫瑾還在嶺南待時而出,故而接駕的大軍駐紮在國境線南端,口稱要尋人,卻尋得拖拖拉拉的,看樣子想這麼一直耗下去。此前為了打掩護,他樂見南圖這麼耗著,如今也該他們張張了。
南圖大皇子的黨從在嶺南事敗之後,南圖就全境戒嚴,尤其是都皇宮裡,自從南圖皇帝下旨命巫瑾回國之後就再沒上過朝,是死是活沒人說得清。
在他看來,南圖皇帝應該尚在人世,朝政由左相一黨把持著,倘若皇帝駕崩,而巫瑾尚未回國,那麼大皇子乃嫡長子,即位名正言順。
而有趣的也正在於此,左相一黨既有把持朝政的勢力,巫穀皇後又把持著宮闈,那南圖皇帝病重,命豈不是攥在權臣手中?自古老皇帝死得不明不白,權臣假擬詔的事又不見,巫穀皇後等人為何非要等南圖皇壽終正寢再手?
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們一黨還沒到那隻手遮天的份兒上,畢竟聖和景家這些年來一直在為巫瑾謀權,加上其他皇子的勢力,左相黨羽縱然勢大,南圖朝堂上恐怕也一鍋粥了。
既如此,何不再些?
以眼下南圖朝堂上的局勢而言,他放出話去要到都去見見南圖皇帝,不知這個訊息會在那一潭渾水中擊出何等響聲來。
還有圖鄂,木彥生、端木虺等人同巫瑾一起失蹤了,神和聖不可能不急,不論他們猜測使節團在何方,嶺南事敗之後使臣們久未傳信出去,巫瑾也遲遲不到都麵聖,神和聖必定各有各的急惱。
既如此,也不防他們再急些。
神大選這麼按部就班地進行下去要好些時日,而且並非好事,中州神殿、長老院、聖及各族勢力龐雜,某人一貫不喜朝堂爭鬥,當初在盛京可是個連太皇太後都不跪的茬子,到了中州為了殿試向人屈膝?
論濟世之策,可無需跪人。
月淡花低,男子的指尖在花瓶上繪著的雁歸圖上輕輕地描畫著,手比玉瓷明潤,意態比秋涼薄。
頃,涼意淡去,笑眸來。
得讓神和聖早日戈,把戰場轉移到中州之外,纔好某人大展拳腳鬧一場!
鬧完了,早日回來。
四月時節,漫山花黃,浩浩的車馬儀仗行進在崎嶇的山道上,漫漫黃塵裡,約見道旁立著塊山碑,青苔滿,字影斑駁——武牢。
武牢山地州、中州、延州三州界地帶,乃鄂族山,因山地帶有道峽穀,終年山霧繚繞,縱是絕世高人踏其中也難以困,故名武牢。
而那道峽穀名曰十裡聖穀,正是聞名天下的天選大陣的口。
沒錯,本該去往中州的殿試生隊伍忽然中途改道,來了武牢山。
殷長老冠冕堂皇地說,神夜觀天象,近日翼星不利,主見瘟惶,凡事牽纏,相剋憂煎,為大兇之相,疑殿試生中有克國運之星,而祿存之宿在北,實乃上天指引眾生神脈山北麓大陣。故而神殿奉天降詔,四州之殿試生十二人即刻改道武牢山,天選大陣,誅除災厄,擇選賢能。
這番說詞沒一個字兒能信,可信的原因應當是時局所迫,不得不提前天選。
暮青雖不知潛圖鄂之後,外頭又生了什麼事端,但神與聖的權力之爭顯然到了生死關頭,加之南圖使節團和巫瑾已失蹤月餘,的確有可能使得兩人焦躁不安,決定速速決一勝負。
這番變故對暮青而言是好也是壞,好在進山陣之後,離了眾多眼線,便可以大展拳腳,壞在神甲軍在大安縣已化散前往中州,如今突然隨殿試的隊伍來了武牢山,邊僅有護從百餘人,而神和聖既要一決勝負,神大選必然隻是奪權的其中一環,無論勝出天選的是誰的人,在出陣的那一刻,等待著的都必然不是迎接,而是險惡的殺機!而這百餘護從裡隻能有九人隨進天選大陣,此戰會萬分險惡。
據聞,天選陣中有九陣,乃上古時期所布,殺機奇詭,至今有守陣高人在。至於九陣是何陣法,如何破解,就連神也無法盡數知曉。
這些都是途中宿之時,暮青從藤澤和司徒峰的閑談裡聽來的,而這天日暮時分,隊伍翻過武牢山,抵達山半腰時,約見山下霧吞險峰,氣象如雲。此時日已西沉,山霧竟不見消散,反倒染了幾分霞,顯出些許妖異之來。
“下方便是十裡聖穀,儀仗止步此,不得再往山下行進。”隊伍停好之後,殷長老便對剛下車駕的暮青、藤澤和司徒峰三人道,“你三人即刻點選好護從,老夫引你們到穀口。”
“今夜便要陣?”司徒峰一臉驚詫之,聖穀之中大霧連綿,十裡不見人煙,白天都容易走散,夜裡進去不是找死?“長老,何必急於這一夜?今夜歇整,明日一早陣又有何妨?”
“半炷香後,老夫引爾等陣,若有人不想陣,老夫自會稟明神大人。”殷長老說罷便轉走開了。
司徒峰吃了記老拳,轉而看向藤澤,藤澤跟他打了個眼底司,他這才識相地閉了。
天選大陣時可帶九名護衛,這在圖鄂並非事,故而士族門第之中,凡是有陣的子弟無不提早數年甚至十數年就開始招納武林高手,藤澤和司徒峰的護衛隊早就安排好了,本無需點選,於是二人都看向了暮青。
早在途中得知此事後,暮青就將挑選護衛的差事給了月殺,隻點了一人——巫瑾。
巫瑾在大安縣廟中的傷已養得差不多了,他堅持陪同暮青陣,雲老和景子春自是不同意,但因途中人多眼雜,二人不便力勸,而暮青見巫瑾甚是堅持,考慮到陣中興許有蠱毒之險,便同意了此事。
巫瑾這一路上扮的是暮青的長隨而非護衛,故而當月殺率七名神甲侍衛來到暮青後時,一小廝打扮的巫瑾便顯得甚是紮眼。
藤澤和司徒峰都愣了愣,司徒峰以為撞見了奇事,指著巫瑾噗嗤噗嗤地笑問道:“不是吧?木縣祭要帶家仆陣?”
暮青道:“先生並非我的家仆,隻是不喜奢靡,司徒公子莫要以貌取人。”
“先生?”司徒峰打量了巫瑾一眼,這纔看出他雖然著質樸,相貌平平,但目中有清輝,風姿傲骨,的確不像是為仆之人。
除了武林高人,族府中自也極力招攬謀士,尤其是於縱橫捭闔、行兵布陣的高人。但文武全才者天下間有,故而如非破陣奇人,一般不會點選文人謀士陣,畢竟能帶天選大陣的名額隻有九個,陣之後保命要,能帶武夫誰也不會帶文人。
木兆吉要帶一介文人陣,此人必定於破陣,如此高人,各族必定爭搶,怎麼會甘願輔佐木兆吉?
正當司徒峰狐疑之時,藤澤溫和有禮地道:“原來是先生,失禮了。司徒兄直率,方纔並無惡意,先生莫怪。”
凡是高人,大多脾古怪,此人即便不是木家所派,而是自願輔佐木兆吉的,那也沒什麼可疑的,興許隻是木兆吉哪裡對了他的脾。
巫瑾未與藤澤客套,隻是一笑,淡而疏離。
藤澤見了,越發篤定自己的猜測不虛,於是朝巫瑾施了一禮便不再叨擾了。
山腰上靜了下來,風嘯而來,霧無際,這下山前最後的時辰裡,各家高手無不相互拿眼估量著對手的實力,半炷香的時辰,星火紛飛間似見狼煙。
景子春和雲老心焦如焚,奈何兩人假扮著神殿接引使和木族的老家院,此時都不宜吭聲,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炷香在山風中燃燒過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