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長老獨自行來,說道:“時辰到,上路吧!”
霧靄於山間,老者拾路而去,腳下似實似虛,真如黃泉路上的引路人一般,司徒峰眼神兒發飄,見藤澤率九名侍衛當先下了山道,這才率人跟在了後頭。暮青和巫瑾走在最後,二人臨行前皆未與雲老和景子春有眼神流,就這麼下山往穀口去了。
……
峽穀穀口佇立著兩尊石像,眾人到達穀口時天已黑,月懸東南,朦朧霧裡,兩尊石像形如巨石,山鳥咕,霧沉穀口,氣森森如鬼門關開。
“到了。”殷長老回說道,“此便是聖穀的穀口,亦是陣口,行出十裡便可陣。莫要耽擱,爾等穀吧!”
“有勞長老引路,那便就此別過了!”藤澤拱手稱謝,而後便要當先陣。
這時,卻聽暮青的聲音從後頭傳來,“不是說四州之殿試生十二人皆改道武牢山嗎?怎麼隻有我們?其他人呢?”
殷長老循聲去,喜怒不地道:“到了即可穀,四州距武牢山遠近有別,自然不會同日抵達。或許有人已經到了,還有人未到,這可不好說。”
天選是最先出陣者為勝,倘若有人先到,那便占了先機,這並不公平。可天時地利人和,此六字已道盡所謂勝算本無公平,於是暮青並未糾結於此,釋疑之後便拱手道謝,準備穀。
殷長老道:“但今夜穀口一別,他日還能再見諸位。”
說罷便負手著眾人,示意眾人可以穀了。
“承蒙長老吉言,別過。”藤澤再未耽擱,當先率護衛了聖穀,司徒峰後腳跟上,暮青仍然走在最後。
穀中霧大,很快的,穀口外便如隔雲海。暮青回頭去,見殷長老的影在霧裡猙獰扭曲,不似人樣。再看穀中,黑崖崔嵬,勢如削鐵,月懸霧上,人在霧中,如行走在雲蓋倒扣的牢籠之中,人心頭升起不祥之。
出了聖穀纔可陣,而聖穀綿延十裡,即是說十裡之,尚無殺機。但各家護衛皆是高手,五敏銳,覺出聖穀地勢兇險,便不約而同地擺開梭陣,將主子護陣中,借著月小心探行。
走了一會兒,司徒峰停下回頭張了兩眼,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罵道:“那殷老頭兒的可真損!上路!上什麼路?”
藤澤隻得住了腳步,回笑道:“殷長老曾過天選大陣,他的話總是沒錯的,陣中殺機詭,死傷乃尋常之事,倘若你我破不了陣,今夜穀也就算是上路了。”
“……”司徒峰噎了下,一時間無言以對。
藤澤往司徒峰後頭看了眼,揚聲對暮青道:“木兄,雖說你我各為其主,但天選乃先出陣者為勝,不到最後關頭,你我是友非敵,不妨聯手,齊力破陣,如何?”
司徒峰愣了一愣,但隨即便明白過來,藤澤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此刻,他們二人皆被護衛護在陣心,唯有木兆吉的陣心之中有兩人——他和那謀士。
看來,那謀士果真是破陣高人!
好不容易招攬到了高人,木兆吉未必樂意為他人作嫁裳,但眼下的形勢由不得他不答應。若他拒絕,那便是與他們為敵,起武來,敵眾他寡,吃虧的必定是他木兆吉。再說了,尚未陣就殺個你死我活,這對誰都沒好,木兆吉理應知道何為識時務者為俊傑,如果他不懂,那也不妨用的。
司徒峰早在州試時就看暮青不順眼了,趁此機會給護衛們使了個眼,陣後的數名高手立刻轉麵向了暮青一行人,未亮兵刃,殺氣已。
神甲侍衛們無令未,但在司徒峰的護衛們出殺氣的一瞬,森冷的目便鎖住了他們的眉心、嚨、心窩和腕脈,不僅殺氣更勝一籌,軍紀般的自律更是令人心驚。
藤澤和司徒峰都驚了驚,還未等二人有時間琢磨,暮青就開了口。
問藤澤:“如要結盟,我可以助你破陣,你有什麼能助我的?”
司徒峰道:“我們人多,破陣之時,出的力自然比木縣祭多,這難道還不夠?”
暮青道:“未必,人多死的也多。”
“你!”司徒峰氣得氣直往頭頂上湧!怎麼著?殷老頭毒,木兆吉也毒,今夜沒個會說吉利話的人是吧?
暮青又道:“我為智囊,力自然要你們出,若我既要出破陣之策,又要出破陣之力,那結盟何用?”
“你為智囊?我看你是皮囊,皮還厚得很!”司徒峰譏諷道。
“司徒兄。”藤澤淡淡地看了司徒峰一眼。
司徒峰一驚,實在不知木兆吉有何過人之,不就是州試時巧破了一樁案嗎?藤澤實在是高看他了。
藤澤笑問道:“不知木兄需要什麼?”
“我需要知道有關天選大陣的事,包括神私下告知你的。”暮青直言道,好像提的是再尋常不過的要求。
司徒峰卻又驚了一把,神大人屬意藤澤為繼任人,他作為上屆天選的得勝者,必定將陣中之事告知藤澤了,但此事連司徒家都沒敢問過。司徒家陣隻是為了助藤澤得勝的,陣中事問得多了,萬一被藤家疑上,那就得不償失了。
司徒家尚不敢問,木兆吉打聽此事無異於引火焚!
可正當司徒峰如此作想之時,卻聽藤澤笑道:“人人皆對問及陣中之事避如蛇蠍,唯獨木兄敢問,好膽量!”
司徒峰猛地轉頭,差點兒把脖子擰了!
藤澤看起來頗為開懷,稱贊之言也不像是虛偽客套,他朝暮青招了招手,說道:“在我們之前,興許已經有人陣了,時間耽擱不得,木兄不防上前來,你我邊走邊談,司徒兄殿後。”
說罷,便對司徒峰道:“司徒兄,有勞了。”
司徒峰的臉頓時就跟穀中的景緻似的——不知是何。他不敢忤逆藤澤,隻得把手一揮,招呼人往後頭去了。
暮青帶人走上前來,侍衛們相互之間有所提防,故而未改陣型,便和藤澤隔著雙方的侍衛,邊走邊話陣事。
藤澤道:“神大人的確將他的經驗傾囊相授,但他也說過,這對破陣助益不大。傳聞天選大陣乃祖神下界之路,百步一陣,變幻莫測。傳聞有幾分可信另當別論,但可以肯定的是,陣中至今有守陣高人在。”
這正是暮青所疑之事,“那些高人從何而來?總不會是長生不老之,從創陣起活到至今吧?”
藤澤笑道:“自然不是。據說,當年創陣之後,一些高人不願世,自願留下守陣,後經繁衍生息,代代相傳,便瞭如今的守陣人。這些人懷絕世武藝,且深諳陣法髓,他們生來就在陣中,其中有不陣癡。天選大陣自創陣至今已被大大小小的完善過無數回,上回神大選是二十年前,這二十年間,那些陣癡不可能不大陣,故而神大人的經驗於我等而言未必有用。”
暮青走在藤澤後頭,不見其神,但此話倒以為有幾分可信。神大選自古有之,天選大陣雖詭,但隻要有人能出陣,陣局就不可能毫不流傳出來,歷經千百年,何陣能無解?除非陣局常變。
藤澤又道:“我從神大人口中倒是得知了一些別的事,據說陣中除了守陣高人,尚有一些武林人士在。”
“哦?”
“武牢山雖是地,但素日裡並無重兵把守,天選大陣殺名在外,尋常百姓本不敢靠近,但有一些武林人士會來闖陣。十裡聖穀無門,誰都可以進來,這些人或是武癡,或是陣癡,或為世間名利,或為突破武學境界,還有一些是被仇家追殺到無路可逃而躲天選大陣的。陣之後,有人死於陣中,有人困於陣中,也有留在陣中不願走的。約莫兩百年前,也就是大圖分而治之的時候,大陣西南出現了一座惡人鎮,鎮中之人不是古怪,就是窮兇極惡之徒。”
“……”這倒是出乎暮青的意料,曾在大漠破過暹蘭大帝陵墓中的機關,想象中的天選大陣應該與那大同小異,卻沒想到陣中竟還有村鎮。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如此說來,天選大陣的確是難破。可這麼多武林高人都破不了的陣局,為何每到神大選,總有人能從中走出去?”暮青又問。
“木兄真是敏銳,先出陣者為勝,而非先破陣者為勝啊,木兄。”藤澤的語氣聽著有些嘲諷,“我等又非武癡,陣本就不為破陣,久居陣中的高人無不深諳陣局,其中必有能破陣之人,我們何需自己蹚那些殺陣?”
“你要去惡人鎮尋訪高人帶你出陣?”暮青這才明白了藤澤的意圖。
藤澤道:“沒錯,但惡人鎮在大陣西南,要抵達鎮子,途中仍有殺陣要破,還能與木兄聯手。待抵達惡人鎮後,能否尋訪到願意出山的高人,咱們再各憑本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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