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默然,心中冷笑了一聲,好一個各憑本事!惡人鎮中高手如雲,誰是破陣高人,誰又願出手相助?且那些高人古怪,想來不會輕易幫人,很有可能有何條件,這恐怕纔是神告知藤澤的事。
暮青很聰明地沒再問下去,再問下去這同盟就結不了。藤澤方纔之言雖然可信,但他從一開始就在防著,他讓近前說話,說得好聽點兒是近些說話方便趕路,實質上,居中行路,前有藤澤,後有司徒峰,又何嘗不是被人包夾著?從一開始就知道藤澤的心思,不過是與他各有所圖,故而沒有揭破罷了。
暮青和藤澤很有默契地都沉默了下來,結束了談話,穀中一時間靜得隻能聽見腳步聲。
司徒峰在後頭聽兩人說了這會兒話,心頭已經冷靜了下來。藤澤的心思雖然一貫令人難以琢磨,但他絕對不是一個僅因欣賞就能對人推心置腹之人,他對木兆吉實言陣中之事,恐怕多半是說給那謀士聽的,畢竟出了聖穀之後要多仰仗此人。
眾人穀之時約莫是戌時,十裡路本無多遠,但穀中大霧,眾人行路又倍加小心,故而腳程不快,約莫半個時辰後,隻見穀中地勢漸漸開闊,兩旁高崖依舊在,霧中卻已形如遠山了。
漸漸的,獨石矮叢、零星樹木出現在穀中,眾人繞行,又探了約莫大半個時辰的路,見前方老樹叢生,儼然出現了一片林子。
藤澤停下腳步說道:“總算快到了!出了此林,再過一條狹道,便可出穀了。”
一個滿臉絡腮胡的武者率領藤澤的隊伍長矛般進了林子,林中樹木高直,舉目去,如萬劍葬於大地,霧輝,如人間虛境。
侍衛們不約而同地收了陣型,將各家主子護得了些。
藤澤道:“尚未陣,小心行路即可,不必過於張。林中有片湖泊,形如鉤月,見湖繞行,往湖心所向之去,即可出林。”
那絡腮胡武者按著藤澤的指示探路,但此林頗深,霧障目,眾人尋了一陣子並未見到湖泊,隻見大霧吞月,似雲蓋倒扣,樹木參天,如天牢地籠。
那武者問道:“主可知湖泊在何方向?”
藤澤道:“這我也不甚清楚,神大人並未提及,聽他的語氣,尋湖並未費多大週摺。”
那武者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拔出匕首就近在一棵樹上挑下塊樹皮,說道:“那就再往前走走看吧!”
於是,眾人又往前,可這回沒走多久,那人便嘶的一聲停了下來!
“怎麼?”藤澤問。
“主,果然不大對勁!我們在原地打轉,您看!”武者閃讓開,隻見他旁的樹上赫然了塊樹皮!
藤澤上前一看,麵凝重地道:“上去看看!”
武者會意,縱便上了樹!眾人仰頭去,見那人風剛猛,踢得樹上鳥群驚飛,大霧都散出個來!他順勢上了高,霧漸漸回籠,人便不見了影。
過了片刻,那人踏著樹鷂躍而下,沉聲稟道:“回主,霧太大,在上頭僅見一些樹冠,不見湖在何方。”
藤澤聞言默然良久,隨即轉頭看向了巫瑾。
暮青和巫瑾一同走了過來,巫瑾一言不發,倒是暮青看了看樹上的刀痕,忽然皺起了眉頭,隻見刀痕斜下方長著塊老疤,形如梭子,已然生了青苔。
“這樹上有節瘤!”暮青回頭看向藤澤,藤澤被那寒劍般的目刺得一愣,尚未吭聲,暮青便繞過他往前頭去了。
月殺率神甲侍衛們跟上,藤澤和司徒峰尾隨在後,見暮青停在前頭的一棵樹旁敲了敲樹乾,說道:“這棵樹上也有!”
說罷,不待眾人近前細看,又往前頭去了。
如此察看了一圈兒,方圓五十步,有十幾棵老瘤樹。
司徒峰無頭蒼蠅似的跟著暮青轉,早就惱了,不耐煩地問道:“樹上有瘤又能說明什麼?”
暮青沒搭理他,問那蓄著絡腮胡的武者道:“你方纔做記號,為何不是在樹上劃一刀,而要挑下塊樹皮?”
那武者道:“林中大霧,又是夜裡,劃一刀哪有挑塊樹皮顯眼?”
“這就是了。”暮青轉頭對藤澤道,“樹皮被剝之後,有機輸送阻斷,聚集在被剝的樹皮上,就會形節瘤,剛才那十幾棵樹都是從前被剝過皮的。”
暮青用詞生僻,藤澤足足愣了半晌,卻沒時間思考聞所未聞之詞,他的心神係在暮青的最後一句話上!
“木兄之意是……從前也有人像我們今夜這般被困在了此林中?”
“沒錯。”
“可神大人從前並未在此遇上迷陣。”
“但你也說過天選大陣常有改,神二十年前沒遇到迷陣,不代表從前沒人遇到過,從這些樹上的節瘤來看,已經形很長時間了。”
“……”藤澤沉默了。
司徒峰道:“我看是木縣祭被嚇破了膽才疑神疑鬼的,此地可是聖穀,咱們還未陣!”
未陣?暮青冷笑了一聲,那可未必!
此時再回想殷長老穀之前的話,才發現那話裡有矛盾之,當時他說:“此是聖穀的穀口,亦是陣口,行出十裡便可陣。”可既然要行出十裡纔可陣,穀口又何來陣口之說?
他們很有可能被那姓殷的老頭兒給擺了一道——並不是過了十裡聖穀纔可陣,而是在踏穀口的那一刻就已在陣中了!
但此中蹊蹺暮青當時在穀口時疏忽了,此刻便覺得再提已無意義,不想和藤澤討論為何殷長老知道林中有陣卻未稟知神,隻想出陣。
於是,暮青對藤澤道:“我們是在聖穀還是在天選大陣中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此刻困在陣中,破陣纔是當務之急。”
“……木兄所言極是!”藤澤神凝重地點了點頭,那些陣癡古怪,絕非循規蹈矩之人,把陣布來林中也不無可能。於是,他看向巫瑾,意味再明顯不過。
巫瑾知道藤澤和司徒峰皆把他當做了破陣高人,他並不在乎兩人如何看他,隻是低頭看向暮青,說道:“莫急,剛被困住,不妨再走走看,興許……會有所獲呢?”
這是一路上藤澤等人頭一回聽見巫瑾說話,隻覺得那嗓音乾凈得讓人想起聖山上的雪,落在塵世,卻不染塵詬,淡漠高潔,拒人千裡。唯有那雙低垂著的眸中含著和暖的笑意,皎如月,彷彿連林中霧都被退了幾分。
暮青和巫瑾對視了一眼,穩了穩心神,點頭道:“好,再走走看。”
兩人之言聽在眾人耳中皆以為是巫瑾這破陣高人要再探探此陣,於是藤澤給護衛首領使了個眼,那武者又使匕首就近在樹上挑下塊樹皮來,而後帶隊探陣了。
此陣並無殺機,似乎隻是迷陣,眾人在林中徘徊,明知天選大陣就在前頭,卻不得其門而。
片刻之後,眾人果然又繞了回來!
“嘖!還是在繞圈子!”那武者瞥了眼缺了塊樹皮的樹,皺起了眉頭。
藤澤朝巫瑾施了一禮,問道:“不知先生可有所獲?還不吝賜教。”
巫瑾沒吭聲,他看向暮青,暮青已經走到了那棵樹前,正看著樹。
眾人的目不由都隨著巫瑾聚到了暮青上,那棵樹上可沒有節瘤,隻有侍衛做的記號,誰也不知暮青又在看什麼。
“你確定我們在繞圈子?”暮青看向藤澤的護衛首領,說出的話人脊背發涼,“這不是你做的那個記號!”
“……什麼?!”那首領懵了。
“這的確非常像你做的那個記號,但下刀的力道不同,確切的說,是兵刃不同。”暮青學著那首領下刀的手勢虛虛地往樹皮上一紮,說道,“你是從此下刀將樹皮挑下來的,因匕首乃是雙刃,故而下刀之,樹皮的上下兩端都應該有刀割的痕跡,而這個記號,下刀的位置與你相同,但隻有下方有刀割痕跡,上方沒有!上方樹皮的紋理順長自然,無斷,乃是順著樹皮的生長紋理被揭下來的,故而做此記號的兵刃是單刃,也就是說……是一把刀!”
在場的多是武功高強之人,不難理解暮青之言,但仍被此言所驚,驚的不僅僅是暮青言中之事,還驚於敏銳的眼力!
眾人被困於陣中,所有人的心思都在破陣上,有誰此時會去留意樹上的記號有哪些細微的不同之?此人敏銳的何止是眼力?這變不驚的冷靜隻怕纔是真正可怕之!
木兆吉……
藤澤和司徒峰一麵審視著樹上的記號,一麵審視著暮青,見在樹皮的斷了,又蹲下在那塊被挑下來的樹皮上同樣了一把,而後對著朦朧的月了指腹。
“嗯,樹上的樹皮斷麵尚且潤,揭下來的這塊尚無灰塵,說明記號是剛做的。”暮青扔了樹皮,起脧著林中,所說之言比剛才的話還人頭皮發麻,“這林子裡有一個人,一直在跟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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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