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以急躁自敗,正所謂‘速則不達’,千百年之病豈一朝可愈?神權不可廢,隻可緩治,把民族融合予歲月,在這段漫長的歲月裡,為使九州一統,一個國家隻能施行兩製。”大圖的歷史留問題頗為復雜,暮青恰好有此見聞,前世祖國的國雖與大圖的不盡相同,但在歷史留問題,此策確是一劑良藥。
“……一個國家施行兩製?”雲老喃喃自品,景相凝神細思,幾位老臣頭低語。他們之不乏史學大家,對於此策卻聞所未聞。‘一國兩製’不過是一個確概括,實施方略已盡在英睿皇後方纔的安定四州之策裡了。
殿皆是老臣重臣,終日論策,優劣自在心間,故而稍作琢磨,心俱驚——這哪裡是治理四州之策,這是治國之策啊!
時至今日,英睿皇後在淮州州衙的問政之言早已傳大圖朝堂,近來五州戰後重建,早朝時還有人說起賑貸之策,提議實施此策安定民生。誰料想沒過幾日,英睿皇後又提出一項國策,這回是專為安定大圖九州。
眾臣心百味雜陳,不知該驚該嘆,該喜該憂,該遵令施行還是該防患未然。這畢竟是南興的皇後啊!泱泱大國,滿朝元老重臣,九州士子大賢,難道都還不及一個出民間的子嗎?這國策如若施行,大圖的麵往哪兒擱?若不施行,安定四州還有別的良策嗎?英睿皇後生於民間長於民間,要於民間覓得這樣的子無異於大海撈針,南興帝何其有幸啊!當年皇在盛京為質時,英睿皇後還是江北水師都督,男未婚未嫁,怎麼沒能覓得這樁良緣?
他們又忘了,大圖有聖和穀後之禍,即便暮青當年看的是巫瑾,今日了大圖皇後,為自家國事殫竭慮,老臣們防也必定如防虎狼。後宮不得乾政、後權之害禍國之聲在朝堂也必定不絕於耳。
但暮青畢竟不是大圖皇後,所以眾臣很快從復雜的緒清醒了過來。英睿皇後的治國之策固然高明,但正如所言,神殿剛敗,民心尚存,眼下正四煽民怨,朝廷欽派的神職吏能盡快察民、順應民俗、安定民心嗎?有神殿餘孽的蠱煽,四州的百姓能信服朝廷欽派的吏嗎?怕是沒那麼容易啊……
眾臣的臉垮了下來,神轉憂,殿安靜了下來。
恰在此時,忽聽啪的一聲!
眾臣回神,循聲去,隻見案放著本經書模樣的古籍,書著塊烏玉,形似鉤月!
雲老的目當先大變!
巫瑾見暮青要開口,先一步說道“這兩件便是鄂族當年失的寶。”
群臣呆木,若神魂出竅,一時間都沒回過神兒來。
景子春立在一群老臣之末,斜著眼瞅著桌的聖,差點兒擰傷了脖子!今日眾臣之,隻有雲老大人和他當初在那使節團,那烏雅王子不是說聖已經毀了嗎?怎麼……
景相也聽兒子說過此事,不由著桌,驚疑不定。
這時,雲老道“老臣鬥膽,請皇賜臣兩件寶一觀。”
殿的宦值都遣了出去,巫瑾瞥了眼桌,雲老謝恩,恭恭敬敬地前,小心翼翼地將聖捧了起來。
一手,寒氣侵人,雲老嘶了一聲,快步走到窗前,借細看刀法紋樣,越看越驚,對一瞧,麵大變!
老臣們見那烏玉見如,同樣目瞪口呆,未待細看,雲老便急匆匆地返回桌前,小心翼翼地放下聖,又巍巍地捧起聖典。一時間,大殿靜得落針可聞,書頁翻的聲響如風刀穿堂而過,雲老的手得厲害,沒翻幾頁,那泛黃的薄紙便彷彿一頁重過一頁,捧在掌,重若千斤。
雲老沒有看完便將聖典合還回,卻退三步,伏地而拜,高呼道“謝蒼垂憐,還我大圖國璽,鄂族寶!傳國玉璽現世,九州一統!鄂族寶現世,神天定!此乃天命,賜吾皇祖宗之基業,轉世祖神之尊號,四州必將民心所向,大圖必將萬世隆昌!”
這即是說,兩件寶皆是真品?!
眾臣大喜,紛紛叩首高呼“民心所向!萬世隆昌!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之聲充斥大殿,眾臣心澎湃,欣喜若狂,誰也沒問寶是如何得來的,隻道兩件寶此刻現世正是時候,若四州百姓奉皇為祖神,那朝廷欽派的神職員自然能得民心,四州可久安矣!
但山呼過後,殿卻寂靜如死。
眾臣心咯噔一聲,雲老詫異地仰起頭來,隻見殿窗明凈,新帝的眉宇間似覆了層霜雪,神譏誚。
“朕何時說過要以鄂族寶收復四州民心了?”巫瑾淡漠地問眾臣,“寶自戰失,聖流落於烏雅族,烏雅王舉全族之力護得一子一,烏雅王子將聖獻予皇妹。而聖典與傳國玉璽同藏於司命大神墓,被先聖與無為先生所得,先聖被害之後,無為先生將聖典帶回大興都城盛京,經空相大師托付給皇妹,實為祖傳之,朕豈能奪之?”
“……啊?”眾臣大驚!
雲老慌忙說道“陛下,鄂族寶乃我大圖之,因戰流落在外,雖機緣巧合被英睿殿下所得,但陛下得之乃屬歸原主,豈可稱之為‘奪’?”
巫瑾道“既然朕是原主,那這兩件寶朕贈予皇妹了。朕能復國,全賴皇妹以犯險、以命相護,不計先聖被害之嫌賜還傳國玉璽。當年,先聖心懷除舊革新的治世之誌,卻被害逃亡,以殉國,此乃朕之外祖母之過,亦是一樁憾事。若當年先聖未遭迫害,必能一展抱負,而今先聖已去,兩件寶歸其後人,朕托皇妹治四州之政,算是告先人吧。”
眾臣聞言,無不變!皇這哪是托英睿皇後安定四州?這分明是將圖鄂封給英睿皇後了!
“陛下!萬萬不可呀!”雲老高呼而拜,也顧不得暮青在場了,呼諫道,“那烏雅王子當日分明說聖已毀,卻地將聖獻給英睿殿下,而殿下瞞此事至今,用心不得不防!貴為南興皇後,卻不思居安,反冒大險護送陛下回國!原本過了嶺南便可直奔都,卻勸陛下改道圖鄂,到了圖鄂,又忽然了先聖之後!而今,太後奪下四州,剛失去心智,英睿殿下借四州之,以獻策為名要陛下將四州封給,陛下思量思量,這一步一步,步步是謀算,陛下難道還看不出賊人竊國的野心嗎?”
話音落下,殿議論蜂起,老臣們審視著暮青,景相待要開口,被景子春一把拉住。
這時,一道怒斥聲自案後傳來!
“放肆!”巫瑾抬袖一拂,雪袖龍威怒目,似自九天之落來,案堆著的奏摺劈裡啪啦地砸了下去!
雲老伏在殿,被一堆奏摺砸個正著,景相閉口,眾臣噤聲。
巫瑾怒道“卿有此疑心,為何早不稟奏?皇妹救朕於大莽山時,卿不奏;改道圖鄂時,卿不奏;歸還國璽時,卿不奏;剛剛求教平定四州之策時,卿不奏!而今為了鄂族寶,不辭辛勞、不畏艱險了步步謀算、野心竊國,恩人了賊人?卿乃當世大學,這便是學士之德嗎?”
雲老為帝師,被問及德行,無異於最嚴厲的斥責。
雲老悲呼道“陛下明鑒,老臣為的不是鄂族寶,而是鄂族寶關乎大圖國業,關乎陛下的江山啊!”
巫瑾冷笑道“江山帝業靠兩件寶便能守住?卿未免把朕看得太輕了!治國興邦,重在吏治,似‘九州同風俗’這等急於求之策,朝再獻幾回,朕縱然攬盡天下寶,大圖也得亡國!大圖復國仰賴的是父皇、娘親及誌士們的鬥犧牲,而朕能安然回國仰賴的是皇妹的智勇無畏,今朕已稱帝,若在治國還謀求捷徑,不思自立,那豈不辱沒先人誌士?倒不如老死盛京,永不歸國!”
巫瑾回國的時日尚短,莫說朝重臣對他的秉不太瞭解,連使節團眾臣在回國路伴駕一年有餘都看不巫瑾。他待人溫和有禮,卻與誰都不深,哪怕麵對帝師大賢,他也隻是禮待有加,而不親近拉攏。除了與暮青私甚好,他與誰都保持著距離。哪怕在審問左相黨羽時、在決定改道時,他都不曾顯過幾分喜怒,今日這般震怒,還是頭一次見。
景相又待開口,景子春仍然暗攔住了父親。眼下朝百以父親和恩師為首,今日恩師已經怒龍,若父親也進諫言,封地之事隻怕會在陛下的盛怒之下發端,這於解決此事無益,故而不可逆著龍鱗行事。
於是,他自己跪到雲老後說道“啟奏陛下,臣等能安然回國仰賴於殿下之智勇無畏,老師並非不念殿下之恩,隻因事涉朝政理當公私分明,陛下念在老師忠君憂國的份兒,恕其失言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