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長蘇微微頷首，“這是自然的。言侯出簪纓世家，自己又曾有那樣一段烈烈風雲的歲月，一腔熱如何能夠全冷？我不能讓人發現與言侯有過多來往，所以以後還是多辛苦你走了。”

黎綱忙道：“宗主有所差遣，屬下萬死莫辭！怎麼今天宗主說出如此見外客氣的話來，倒讓屬下不安。”

梅長蘇把一隻手放在他肩上，微微用力按了按，不再說話，臉上顯出一疲態，向後仰靠在方枕上，閉上了眼睛。黎綱想到他病中也要勞心，不由覺得一陣酸楚，忙將臉側向一邊，視線轉時掃到飛流，見年已吃得飽飽的趴在蘇哥哥上睡著，俊秀的臉上是一派平靜單純，不住覺更是複雜。

“你昨晚後半夜才睡，也下去休息一下的好。”梅長蘇覺到黎綱並沒有走，又睜開了眼睛，道，“雖然現在暗裡殺機重重，但你也用不著晚上親自守夜。辛苦調教這些子弟是做什麼的？夜裡就給阿慶他們吧。”

黎綱挑了挑眉，“蘇宅的防衛如何安排，是我跟甄平商議過的，宗主不要連這個也心。”

“好好好，是我不對，我不管了，就隨便你們吧。”

黎綱黝黑的臉上出一抹暖暖的笑意，“屬下知道宗主的好意，但卻不想讓宗主多費一心力。宗主既知屬下後半夜才睡，想必昨晚也安眠得不好吧？”

“已經好多了，不過多醒了幾次而已。”梅長蘇語調輕鬆地道，“這是時氣，等立了春就好了。你寄給廊州的信裡，不要說話。”

黎綱不忍與他辯言，忙低頭應了，看他再次閉目安歇，這才輕手輕腳地退出了門外。

院外仍是風雪狂飄，甄平背對著主屋正站在廊下，聽到開門聲，便轉過頭來。

“怎麼了？臉這麼黑？”黎綱走過去在他背心上重重一拍，“你這皮實的板，難道也會凍著了不？”

甄平垂下眼簾，低聲道：“方纔晏大夫跟我說，晚上讓安排一個人守在宗主的房裡……”

“不是有飛流嗎？”

“晏大夫的意思，是除了飛流之外再安排一個，機靈一點的……”

黎綱心頭一陣狂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什麼意思？”

“今冬的天候比去年更烈，尤其這場雪，已下了五天未停。晏大夫今早診脈，發現宗主似有寒毒復發跡象，不得已他下了猛藥，所以接下來的幾天很危險……不過只要熬過了，就不妨事了。”

黎綱呆呆站了半天，最終甩了甩頭，深吸一口氣，不知是在跟甄平還是在跟自己說道：“沒事，一定熬得過。我看宗主的神，還是很好的。”

甄平也定了定神，道：“今晚服藥前，得請晏大夫跟宗主說好，這算是閉關養病，這期間他什麼事都不能管，靖王也好，路也罷，誰都不許見。你我……也要心裡穩得住才行。”

黎綱用力按著額頭，好半天才道：“甄平，幸好你來了……若只有我一個人，只怕會更慌……”

“你以爲我不慌？”甄平用力拉了他一把，“走，我們到西院好好商量一下，在這裡讓飛流聽見了，反而不好。”

後的主屋仍是寧寂一片，大約梅長蘇與飛流都睡得安穩。黎綱和甄平沒有繞走回廊，而是不約而同地直接穿朔風呼嘯的院子，彷彿是想讓那冰寒沁骨的風雪冷靜一下混的頭腦。

幸好此時此刻，他們還不可能預見到，那一條驚人的消息，會恰恰在梅長蘇病最危急的這幾天，傳抵了帝都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