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領著幾個丫鬟來到藥膳房, 吩咐眾人在柴火、鍋爐旁細細搜尋,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幾個丫鬟也都是仔細人,甚至連窗臺上的塵土都捻出來給大夫瞧看。
院中眾人齊齊圍在藥膳房外,都好奇地往瞧:“七娘怎的還不肯罷休?”
“怕是發現了什麼不?”
議論聲頻頻傳耳中, 冬葵發白, 面如土, 不住地攥著手掌,掌心出了一層粘膩的汗。
藥膳房,沈嫣蹲在藥罐爐子旁, 用帕子包裹手指, 在土陶罐蓋下仔細地檢查。
云苓隔著窗戶的隙,觀察那冬葵的神, 小蹄子果然慌了, 云苓簡直信心倍增,看來姑娘果然猜得不錯, 毒藥就藏在這藥膳房。
回頭看到在沸水燙過的陶蓋上剮蹭的姑娘, 云苓心下一驚,忙跑過來:“姑娘讓我來吧,小心別燙著手。”
沈嫣搖搖頭, 與胡大夫是這里為數不多了解苦石藤的人,倘若再找不著,今日這一出就真的是徒勞無功了。
沿著陶蓋、藥罐沿邊一點點檢查,直到手腕不小心到炭爐邊緣, 燙得輕輕“嘶”了一聲。
“姑娘沒事吧?”云苓瞧見姑娘被燙到, 趕忙上前來瞧。
沈嫣翻過手, 白皙細的手腕被滾燙的炭爐燙出半寸長的淡淡紅痕, 與此同時, 紅痕邊還有一道淺褐痕跡。
指尖捻了捻那道褐印跡,確認是從那炭爐邊緣刮下來的,放到鼻尖嗅了嗅,沒有鐵銹味,反倒有一淡淡的藥香。
沈嫣皺了皺眉,連云苓喚都沒有聽見,直到云苓注意那褐印痕的來源,立刻高聲喚道:“胡大夫,你過來瞧!姑娘,這爐子才燒過炭,燙得很,您別,我拿工來!”
云苓飛快地在藥膳房掃過一眼,沒有瞧見趁手的竹剔子,干脆拔下發髻上的銀簪,巾帕托在手掌上,用簪尾尖銳在炭爐邊沿類似漆料的糙淺褐表層上刮下一些細碎顆粒,這一刮,居然越刮越多。
胡大夫一過來,圍著的丫鬟全都自覺讓開。
云苓將收集起來的顆粒和末給胡大夫,沈嫣臉繃,所有人屏息凝神地看著胡大夫手中的絹帕。
他一撮顆粒在指尖細細捻磨,與醫書中對苦石藤的記載一一對照,終于抬起眼眸,鄭重地道:“姑娘!這就是苦石藤無誤!”
沈嫣杏眸微沉,冷冷地盯著那煎藥的炭爐,一旁的云苓攥了拳頭,老太太房里的含桃和摘杏對視一眼,們都知道老太太在東岳廟中毒一事,可見漪瀾苑果真出現了鬼。
還有幾個丫鬟不明就里,但也意識到了事態嚴重。
胡大夫嘆了口氣,繼續解釋道:“長期服用苦石藤,對人的五臟六腑都有損傷,即便是微薄的末,長年服用下去,最后就是臟腑枯竭而亡。”
說到這里,忽然想到那藥包中的麝香來:“麝香的確能激發苦石藤的藥效,像老太太這般年紀的,幾日下來,子就撐不住了。”
云苓怒聲道:“這麼看來,青葙的確說得不錯,今早冬葵往老太太湯藥里加麝香,就是存了害人的心思!”
說罷立刻轉頭對外道:“還不將冬葵押上來!”
冬葵見里頭查出了蹊蹺,已經嚇得面無人,被兩個小廝強行押送到沈嫣藥膳房外,眸中還有一震愕。
云苓將那包裹苦石藤的巾帕扔到冬葵膝前,“這東西你可認得?從實招來!”
冬葵哆哆嗦嗦地看著面前的褐末,額頭大汗如雨:“姑娘,奴婢沒見過這個,奴婢真的不知啊!”
沈嫣眸中閃過難得的厲,目掠過外院的小廝,云苓當即明白了的意思:“來人,先二十鞭,撬開的!”
“姑娘饒命啊!真的不是奴婢!奴婢不認得這東西啊!”
一個材壯實的小廝立刻手執牛皮鞭上來,滿院子的人都是一驚,七娘甚懲罰下人,更不必說向今日這般親自下令施刑,看來是要真格了。
牛皮鞭高高揚起,重重落在冬葵的后背,跪地直的人立刻被打趴在地。夏日衫單薄,薄薄的杏布霎時綻開一道痕,隨之而來的,還有冬葵一聲凄慘凌厲的嚎。
眾人不忍細看,紛紛偏過頭去,聽著噼里啪啦的鞭笞聲和子的哭嚎在耳邊織,渾的都似跟著搐。
冬葵被打得五扭曲,發髻被鞭子得散落下來,披頭散發趴在地上,里仍舊不斷哭喊著:“姑娘饒命啊!奴婢真的不知啊!”
十幾鞭下去,冬葵整片后背都是縱橫錯的鞭痕。
云苓厲聲道:“還不說就繼續打!”
冬葵疼得滿頭冷汗,臉蒼白如紙,額頭的青筋一道道拱起,聲音也開始斷斷續續,有氣無力:“沒有……奴婢沒有……奴婢不認得……”
說完就一不了,那小廝拿沾的鞭子撥開面頰碎發,抬頭向沈嫣道:“七娘,暈過去了。”
云苓跟著沈嫣許久,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轉頭請示沈嫣。
沈嫣自從確認那苦石藤的存在,面就沒有再緩和過,沉靜的眸下是暗涌的怒意,即便指甲深深前進掌心皮,也不到疼。
最接近這種心的一次,便是在夢中衫被爛,拿過將軍遞給的劍,在那些惡人上捅了一刀又一刀。
此時的心便是如此。
祖母是最親的親人,是遇到謝危樓之前,在這個世上唯一的依靠,不能容許任何人傷害自己兩世以來唯一在世的親人。
對這件事,不會不了了之,不會饒恕,亦沒有一的同。
今日一定要把幕后主使揪出來!
“潑醒,繼續打。”
沒等云苓轉述,沈嫣深深吸了口氣,帶著沉沉的怒意直視冬葵,幾乎是從齒間吐出這幾個字,聲音很低,也只能做到如此,但也足夠讓臺階下的眾人聽清。
所有人都怔住了,們從來沒有見過那素來笑意盈盈的七娘用這般冰冷的口吻說出這樣的話,更不知是更詫異于突然能說話,還是被這樣的威厲震懾得不敢彈更多。
云苓見執鞭的小廝頓在那里,厲聲道:“還愣著作什麼?沒聽到姑娘的吩咐麼!將人潑醒了,繼續打!”
一桶水當頭澆下,冬葵很快醒過來,渾的跡被沖開,凌的發黏在臉頰,還在否認:“不是我,姑娘……”
云苓冷笑:“證據確鑿還敢否認,怕是不要命了!你可仔細想好了,姑娘今日撬不開你的,只能將你送到順天府,順天府大牢聽過嗎?剝皮筋,樣樣俱全,可就不是一頓鞭子這般了!你是人指使,替人遭殃,早點招認,也能點皮之苦!”
冬葵伏在地上劇烈發抖,中一片腥甜,水從耳中流淌出來,渾污,皮撕裂的覺讓痛不生。
“繼續打,打到肯說為止!”
頭頂的聲音像催命的符咒,拖著的子一點點地往下沉。
又打了十幾鞭,仿佛干了冬葵滿臉的,幾乎被打出幻覺,腦海中一直回著頭頂的那句“人指使”、“替人遭殃”。
是啊,不過是個尋常丫鬟,為了旁人許的丁點好,把自己的命都快作沒了,招了吧,招了說不準還有一線生機,真的要被打死了。
又是一鞭落下,毫不留地打在的臉頰、耳廓、頸側,劇烈的疼痛吞噬一切。
張了張,吐出一口沫子,終于艱難地開口:“我說……”
沈嫣始終用冷靜而審視目盯著,抬手,示意那執鞭的小廝退下。
冬葵狼狽地著氣,哪里還有方才在廊下搜證不得時的趾高氣揚,呼吸有進無出地說道:“是……是大……大夫人讓奴婢這麼做的……”
話音落下,滿院的人瞳孔巨震,滿眼惶遽。
饒是有過心理準備,沈嫣的心口還是了一下。
沒有立刻下令,而是目冷凝地繼續問道:“多久了?”
冬葵張開,水就沿著齒流了出來,“去年三月……大夫人就讓奴婢……在老太太的補藥中下藥……”
一語落下,又激起一陣竊竊私語。
“去年三月”這幾個字,仿佛銳利的針尖刺在心頭,沈嫣攥著手掌,怒意和恨意頃刻間翻涌而上,渾止不住的抖。
原來大伯母早就對祖母下手了。
去年三月開始,直至九月重,整整半年,一日早晚兩次湯藥,在看不到的地方,祖母就是這麼被消磨了元氣,越來越差。
倘若不是那那夷參誤打誤撞地讓發現湯藥中的端倪,祖母到今日都不會停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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