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要塞中的資搬了整整一天,才剛弄出來不到幾十分之一,會計忙著點數,這回可發了,這咱自己用不完還可以賣錢,這老些,那能值老了錢了。
吃晚飯的時候,支書找到我,他合計了一下,這麼搬下去沒個完,馬隊也馱不了這麼多東西,現在已經快到深秋季節了,要是留下一隊人看守,另一隊回屯子去送東西,山路難行,這麼一來一往需要半個多月,整不了兩次大雪就封山了,不如咱們把要塞的口先埋起來,大夥都回屯子,等來年開了春,再回來接著整。
我一想也是,從北京出來快一個多月了,總在山裡待著也不是事,我們倒鬥倒出來的件也得回去找大金牙出手,於是同意了支書的意見。我和胖子就不可能跟他們再來了,於是我托付支書,明年開了春來黑風口,給那對殉葬的男燒些紙錢。另外切記切記,地下要塞中的軍火不要,那不是咱老百姓能用的。
為了轉天就能出發,幾乎所有的人都一夜沒睡,連夜把東西裝點好,等到都忙完了,太也升了起來,好在這個晚上,雖然忙,卻再沒出什麼事端。
一路無話,回到崗崗營子,屯子裡就像過年一樣,家裡人把在牛心山幹活的男人們也都了回來,家家都是豬燉條子。
第二日,我和胖子不想再多做逗留,辭別了眾人,同胖子一起返回了闊別多日的北京。
我們下了火車,哪都沒去,直奔潘家園,大金牙還是以前那樣,長得俗不可耐,一市儈氣,不顯山不水的,其實他在潘家園是屬於很有資曆很有經驗的大行家。
大金牙一看我們倆來了,趕把手頭的生意放下,問長問短:“二位爺,怎麼去了這麼多日子才回來?都快把我想死了。”
胖子當時就想掏出那兩塊玉璧給他瞧瞧,究竟值幾個錢,這事一直就困擾著我們倆,今天總算能知道個實底了。
大金牙急忙沖我們使個眼,示意不讓我們把東西拿出來:“咱們還是奔東四吧,上次涮羊那館子不錯,很清靜,這潘家園魚龍混雜,人多,眼也多,可不是講話的所在,明在這不得。二位稍等片刻,我把手頭這筆生意料理料理咱就走。”
大金牙所說的“明”,是行話,前邊已經提到了,就是冥的同義詞,這個“明”並不是指明代的古董,是專指陪葬品,就如同“古董”、“古玩”這些詞,這都是為了掩人耳目,說著也好聽,其實這些詞的出都同“倒鬥”有關系,再早的時候就“骨董”、“骨玩”,都是指前朝留下來的件。
說話間,大金牙就把一個清代早期的“冰箱”加上一件雍正窯款霽虹小茶壺倒出了手,買家是個老外,帶著個中國翻譯。其實這種東西,不算什麼,都是小打小鬧的玩意兒,他賣了多錢,我們沒看見,不過我估計這老外八是挨了狠宰了。
做完了這筆生意,大金牙數著鈔票:“三天不開張,今天開張了夠我吃三年。這幫傻洋人,買兩件假貨還跟得了寶似的,回去哭去吧您哪。”數完錢,轉過頭來又對我說:“庚子年那會兒,八國聯軍進北京,可沒從咱這劃拉好東西,爺今天也算替天行道了,胡爺,您說是這麼個理兒不是?”
我和胖子現在求他辦事,當然得順著他說了,連忙挑起大拇指贊道:“古有霍元甲比武打敗俄國大力士,如今有金爺巧取洋人的不義之財,為國爭啊真是,高,實在是高!”
收拾收拾東西,我們就再一次去了初次相談時的那家小飯館,大金牙可能今天賺了不,再加上被我們倆捧得有點飄飄然,一邊喝酒一邊還來了兩句京劇的念白:“好洋奴,我手持鋼鞭將你打,哇呀呀呀呀。”
我看了看四周,現在不是吃飯的正點,飯館裡冷冷清清的,只有我們角落裡的這一桌,服務員趴在櫃臺上打磕睡,還有兩個負責點火鍋的夥計,蹲在門前侃蛋兒,沒有任何人注意我們三個。
於是我讓胖子把玉璧取出來,給大金牙長眼,順便把這趟東北之行的大概經過,揀要的說了一些。大金牙瞧得很仔細,時不時地還拿到鼻子前邊聞聞,又用舌尖,問了我們一些那古墓的詳。
大金牙說:“這古鑒定,我是略知皮,都是本家祖傳的手藝,今天就給二位爺現醜了。這一既來,就如中醫把脈,也有聞問切之說,尤其是明,因為明不同一般古,家傳的收藏品,經常有人把玩,時間久了,件表面都有澤。明都是倒鬥倒出來的,一直埋在古墓之中,這古墓也有新鬥、舊鬥、水鬥、髒鬥、陳鬥之說。首先是,看看這款式做工,形狀澤。其次是聞,這在明的鑒定是至關重要的一個環節,南邊有人造假,把贗品泡在屎尿坑中做舊,但是那是舊了,味道可就不一樣了,那味道比死人的屁塞(古門裡塞的古玉,防止氣泄導致腐爛)來也臭得多,做得外觀上古舊是古舊了,但這一聞就能聞出來,瞞不過行家的鼻子。再者是問,這件從何而來,有什麼出沒有,倒鬥的人自然會把從哪個鬥裡倒出來的一一說明,我就可以判斷,他說的是真是假,有沒有什麼破綻,這也能從一個側面判斷這件的真假和價值。最後就是用手去覺了,這是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境界,從我手中過的古董不計其數,我這雙手啊,跟心是連著的,真正的古董,就是寶貝啊,它不管大小輕重,用手一掂一一,就能覺出分量來,這分量不是指件的實際重量說的,古自都有靈,也有一種百年千年積累下來的厚重,假貨造得再像,這種覺也造不出來。”
胖子說:“我的爺啊,您說這麼多,我一句沒聽明白,您快說說,我們這兩件明,值多錢?”
大金牙哈哈一笑:“胖爺著急了,我剛才是囉唆了,我也是一片好意,希你們二位將來能多學點古玩鑒定的知識。那古代大墓中的陪葬品,哪個不是百上千件,不了解一些這方面的學問,將來也不好下手不是嗎。我現在就說說這兩塊明,它們的名字我可說不出來,咱們姑且給它們起上一個,從外觀上,咱們可以稱其為:蛾螭紋雙劙1 璧。至於它的價值嘛……
“古玩這東西,沒有什麼固定的價格,不像白糖、煤球,該多錢一斤就多錢一斤,古董玩的價值隨意很大,只要是有買主兒,買主兒認這東西,它就值錢。否則東西再好,沒人買,有價無市,它也是一文不值。
“這兩件明,我給估個底價,單就它們自的價值來說,在國值四五萬塊錢之間,當然在海外肯定遠遠高於這個價值,不過咱們現在國就是這種行市。咱們賣的時候,有適當的買主兒,還可以開更高的價錢,這就不好說了,得看當時的況。”
大金牙說他以前有個相的同行,也是在潘家園做買賣,丫倒騰的東西都是些瓦當、箭鏃、老錢兒、圖章、筆墨、造像、鼻煙壺之類的小玩意兒,後來這哥們兒不練這塊了,丫去新疆倒騰幹了,現在發大財了。
胖子奇道:“我,那幹不就是粽子嗎?那還能值錢?”
大金牙說:“非也,在咱們眼裡是粽子的幹,可是到了國外,那就寶貝了,在北京價,明代之前的,一律兩萬,弄出國去就值十萬———子。您想啊,老外不就是喜歡看這些古靈怪的東西嗎?在洋人眼中,咱們東方古國,充滿了神彩,比如在紐約自然博館,打出個廣告,今日展出神東方木乃伊,這能不轟?這幹熱,都是由去年樓蘭小河墓葬群出土的樓蘭引起的。就算在咱們國,隨便找地方展覽展覽,都得排隊參觀,這就商機啊。”
我和胖子聽了之後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原來這裡邊還有這麼多道道,真是話不說不,燈不撥不明,再加上得知這兩塊玉璧價值五萬左右,都覺得滿意。虎口拔牙弄出來的,畢竟沒白費力氣。
我又問道:“金爺,您說我們這明,什麼什麼什麼璧來著?怎麼這麼繞?”
大金牙給我滿上一杯啤酒:“別急啊,今天咱們這時間有得是,聽我慢慢道來,這蛾螭紋雙劙璧。在咱們古玩行裡有這麼個規矩,一件玩意兒,沒有方的名稱,就一律按其特點來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