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也不止多了張大郎一個傷心人,李三郎歇得一二日要走了,兩個外甥都舍不得這個帶著們又吃又喝還到瘋玩的小舅。夏姐兒趴在地下抱住李三郎大嚎啕大哭,便沒毫形象可言,真是見者傷心聞著落淚。
李三郎素來自詡鐵石心腸的男兒眼眶一紅也抱著兩個外甥噎道:“等夏了舅舅接你們家去玩,咱家有輛小船呢,到時接了你們挖藕去。”
張家自然沒有不應的,誰還能攔著孩子去外婆家玩兒?只李家往前從沒這樣說過,李三郎這是提醒他們沒照顧好孩子吶。張有金的事兒過去了這許久,當時消息瞞得也不算嚴,保不齊三兩黃湯下肚他會說出些什麼來,李家真要打聽也不是打聽不到。
張大郎明白小舅子的言外之意。親送了他出去道:“你且放心,那賊子我必不會放過。”之前是一直沒得著空會鄉,節后正好趁著給張老大拜年把個雜碎收拾了,就張有金那慫貨,保準他不敢離了南水縣,還在家窩著吃他老娘。
如此李三郎便快活地拿著姐姐送的一背篼年貨租車回家去也,里邊還有李氏誤會后補給他的十五文羊湯錢吶。
*上元佳節初相會
張知魚自出了一趟門回來,學習越發努力起來,往日還見慣常跟這夏姐兒幾個白日四溜達,現在年都過了還不見停歇,日日泡在小藥房對著那丑的木人研究。
即便出門也是去找桂花。
桂花如今在家膽子大了許多,再不似從前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幾個嫂子要指派,讓端碗就能失手跌個碎,讓洗就能爛裳,幾回下來嫂子們都心疼件兒,再不讓上灶下水地替自己做活兒。
果然萬老頭日日只顧著吃喝玩樂,沒得他苦的地方同樣也就睜只眼閉只眼,從前他不會說兒子兒媳們,這會兒也就不會說桂花。
只家里條件確實也好不到哪里去,桂花吃了張阿公開的藥,養了個年還不見長,心里更怕起來。
張知魚了空就問:“我用針給你調理,你愿意嗎?”
桂花明白張知魚還沒正經治過人,但已經這樣,扎針總不會扎死人吧?便點頭應下來。
這套固本培元針也是張知魚從前學的,記得的針法一共只有兩套,另一套就是麻醉針灸了。
張知魚再也不想看著原本有機會健康活著的人在面前漸漸衰弱了,便約了日子常讓來家里扎。
尚還未到應約之時,李氏就開始心疼死魚姐兒這般年歲就起早貪黑地學習起來,便盤算著趁元宵節好好帶著跟家里人出門耍耍。
一過了年日子就越過越快,轉眼便是元宵佳節。
這在大周朝是比春節還要隆重的節日,不待夜巷子里便沒了人影,家家門口掛了燈籠便約著相的親朋好友,一同出門看花燈。
李氏這一天也不干活做飯,一家子一齊走到春河邊買了碗糖圓子做晚食。
圓子小小的一只卻口味繁多,張知魚要了一碗玫瑰鹵的,一口就能嘗出來這就是元宵,還帶著點點咸味兒,雖味道遠比不上娘做的,但不那麼味的外食也是一番別有滋味的。
這會兒這樣致的小吃還不曾風靡大周朝整個疆域,也只有在江南地界兒上才能在正月十五吃到一口。
張家人忙碌了一整年,這個時候連張大郎都放了假,一家人才真正的有了一天全家都能聚在一起的空閑。
李氏拿了家里最好的服給幾個孩子穿上,當然說是最好,也就是沒有補丁的棉而已,又用紅珠串了幾朵花給們在頭上,水姐兒買的彩線花樣子最后還是落在梅姐兒手里,廢了好些功夫親做了幾把迎春花團扇給底下幾個小的拿著,一人再提了盞荷花燈,這樣看著就很神漂亮了,且小孩子有一別樣的生氣,張家人本來就生得好,故此一路上都有人給魚姐兒幾個打招呼。
拿著各式小吃,張家人沿著被火印得通紅的河一路往燈市走。
再貧困的人家在這時也會站在橋邊上聽戲班子唱戲聽曲兒,往日本就擁的河面更是水泄不通,大船上彩臺高筑的名也拿了胡琴琵琶吹拉彈唱起來。這些許多都是大戶人家和府請來的人,老百姓也只有在這樣的日子里才能一番江南的富有。
正是燈火闌珊,意盡而歸時,喧鬧的人逐漸散開,魚姐兒隨著爹娘站在儺戲攤跟前兒聽戲,臺上人帶了各彩面,穿著鬼神相關的服為來年消災驅邪。
正演到的黃父鬼被八仙一劍殺死時,隔著張橫眉怒目的鐘馗面,張知魚約見著旁邊河岸上有一個態風流的弱孩子一個人站在燈前兒。
隔著重重人影花火,越看這個背影越覺得悉,忽然想起那天顧家院子里的鄰居來,便過人群直走到跟前兒道:“你是顧家的小孩嗎?怎麼一個人在這,你家里人呢?”
顧慈正站在河邊看人放河燈,轉過來就對上一張圓圓的笑臉,一下也把魚姐兒認了出來:“就是你那天趴在我家墻頭的?”
張知魚點點頭,毫不覺得恥,們竹枝巷子的小孩心里就沒得害這兩個字。只見這孩子真如松山冷月般清麗,心里就高興起來,看雖比自己還高些,卻念在自己心理年齡更大,開口便充了大道:“顧妹妹,我是不是以前見過你?”
顧慈言又止,想到阮氏終是沒吱聲,只見比自己還小半個頭,就糾正道:“我過了年就七歲了,你有六歲嗎?”
“當然了,我六月份就七歲了,而且是周歲。”
顧慈卻不想當弟弟妹妹,只告訴: “我三月份就七周歲了。”
“好吧。”張知魚見自己沒理就開始轉移話題:“人家都說過年要放花,我這還有個沖天炮你放不放?”
顧慈其實沒放過,但輸人不輸陣,就點點頭認真道:“沒問題,我在家玩得可多了。”
張知魚也沒玩過這最新的沖天炮,還是夏姐兒買給的。
顧慈接過來研究了半天才找到引線,用火折子點了放在地上。
張知魚看著圓圓的炮忽然心跳有些快道:“你知道它往哪邊沖嗎?”
“它還要沖?它要沖到哪里去?”顧慈也懵了。
張知魚手有點哆嗦了,這會兒人但還有好些大老爺坐在河邊喝夜茶吶。
顧慈眼疾手快地將炮丟到河里,不想這沖天炮還真有些威力,挨到河沿又躥了上來直奔茶攤,“轟”一聲把個茶客驚得四逃竄。
夏姐兒正在吃糕,抬頭看到大姐放了買的沖天炮,眼睛里滿是贊嘆:“這就是沖天炮,它真的能開好大的花啊。”
這麼大的靜自然驚了兩家長輩。阮氏走過來見兒子炸了人家茶攤,忙派人去看有沒有人傷,又取了一兩銀子囑咐丫鬟:“看看砸壞了什麼沒有,把人家壞了的東西都賠了,若沒有便請茶客再吃一道驚茶。”
好在這樣的玩意兒也就是個花樣子,中看不中用。真有點兒用的哪能流到百姓手里?茶客急奔了一陣兒還以為雷打下來了,歇住腳兒站在遠不住地往里瞧,見是個炮仗就罵罵咧咧地又走回來要自個兒沒喝完的那盞茶。
攤主卻將碎末葉換了野趣的正經茶,蘇州本來茶園也多,百姓喝不那上好的碧螺春,家家也能存點兒沫子嘗味兒。茶攤上最好的也就是五文一杯的鄉下收上來的散茶,離著好喝且差一大截,但比起碎沫子強多了。
回頭的茶客得這一盞滋味兒,沒得多會兒又快活起來。
顧家搬家那天張知魚是見過顧家人的,雖然當時阮氏不曾臉兒,但還是一下認出來這是隔壁的娘子。
張知魚見顧慈要走,就拉住他道:“你來了這麼久怎麼不出來跟我們一起玩。一個人在家多無聊啊,往后我們一塊兒玩好不好?”
顧慈眼睛亮亮地盯著,雖沒說一個字,誰還看不出他的意思?這是盼著一起出門吶。
阮氏這才反應過來,這是竹枝巷子的孩兒,知道是隔壁張家人后,便又親近了許多,見只一個人便將魚姐兒拉到跟前兒道:“好孩子,人多跟爹娘散了吧,等會兒隨著我們一塊兒家去就不怕了。”
那頭張大郎見兒一錯眼的功夫就惹了這樣的禍事,廢了好些功夫才一頭汗地過來。聽得這番話就笑:“不曾走失,小孩子皮,一會兒功夫就鉆得沒影兒,我這就帶去找娘。”
兩人客套了幾句,張大郎早見了家婆子拿了錢財出去,此時便開口問了賠償,總不好讓顧家全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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