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傳來啦咔嚓一聲,嚴野一臉慵懶的神把煙點著了,也不管自己的老板,放松地起煙來。
白穎的眉頭皺起,側臉抬了抬下,“誰是你的老板?”
“你啊。”嚴野上這麼說,卻一點沒有替對方點煙的意思,而是把打火機扔給了對方,“不好意思,手啊,老板。”
白穎懶得瞥對方,自己給自己點煙。
這是嚴野第一次看白穎點煙的樣子,火微微跳躍著,映照出他的眼睛,微垂的眼簾之下仿佛藏著許多的故事,他只要抬起眼,俗塵往事就會沉大海。
但嚴野卻想讓他所有的故事,都走向他預謀已久的結局。
“阿野,你是條子嗎?”白穎此時的口吻和之前在ktv初見時不同,明明是問句,卻是陳述的語氣,像是他早已知曉結局。
也許是他自己的,也許是嚴野的。
“老板,你想我是誰?”嚴野笑著問。
這一次不再是試探,而是單純想知道白穎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
白穎扯起角笑了笑,帶著疲倦和與世無爭地坦然,“你應該聽說過——我媽就是場子里賣酒的,白仲行逢場作戲的時候跟我媽好了一晚,結果呢,就有了我。但他看不上我媽,沒管我們娘兒倆。后來我媽染上了不該染的東西,把自己作沒了。”
這就是為什麼白穎絕不允許手下人毒的原因。
“過了幾年白仲行終于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白月,那個人也給他生了個兒子,他把這兩人當寶貝一樣藏了起來,幾乎沒人知道他們的存在。我被白仲行找回去,他跟所有人說我是他的兒子,聽著好像很有地位……但他的對家尋仇來找我,爛七八糟的生意也來找我……他卻把那個人和生的兒子送到國外,過最安逸的生活,花著我的賣命錢讓那個人過好日子,讓他心里真正的兒子讀名校、學醫、安排好了錦繡前程……”
說出這段臺詞,讓圍觀這場戲的所有人第一次與白穎這個角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白穎的臺詞聽起來平靜,整個人卻有一種無所謂自己何時湮滅的厭世。
白穎是白仲行的生財工,是他的擋箭牌,而他和他心的老婆兒子就這樣吸著白穎的,直到白穎爛死在這泥潭里。
這就像現實中的嶼對于薄文遠,被利用完了價值,就被扔到了一邊任他自生自滅。
白穎也許曾經強烈地父親對他的認同和脈親,而嶼也曾以為薄文遠是可以風雨與共的兄弟。
他們不是被欺騙了,只是明明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卻還是走進了對方的劇本里。
白穎的嗓子像是被一力量給掐住了,但無論多疼,他都想要發出屬于自己的聲音。
“老板,你想要我怎樣?”嚴野問。
這是第一次,他發現現實里的顧蕭惟和劇本里的嚴野合二為一,他們是灰暗世界里唯一的救贖,是命運給與的恩賜,許諾他一個可能不會實現的未來。
白穎啞著嗓子,一字一句卻清晰有力地說:“不管你是不是條子,看看這天空是不是黑得連星星都不出了?我要你把那黑漆漆的天捅下來,把白仲行的規矩摔個稀爛……讓我看看天外是什麼。”
嚴野跟白穎撞了一下煙,即沒有答應也沒有否定。
兩人相對無言,直到手中的煙燒了大半,導演才喊咔。
林鉞站了起來,第一個鼓掌,其他夜場的工作人員也跟著拍起手來。
“今天你們演的很好。晚上加夜場戲也辛苦了!現在已經晚上三點了,再你們拍白天的戲就太不人道了!給你們放一天假,好好休息,調整好狀態!”
工作人員和其他演員們發出了歡呼聲。
嶼呼出一口氣,這時候才覺到冷,連連打了兩三個噴嚏。
很快肩上就披上了毯子,一杯熱熱的姜湯遞了過來,不需要側目嶼也知道那是顧蕭惟。
“謝謝。”嶼捧住小鐵杯,輕輕吹著,他盡了這個圈子的冷眼,除了崔姐,顧蕭惟恐怕是唯一一個對他溫暖周到的人。
“你還要回自己的房間嗎?”顧蕭惟問。
“是啊。這條毯子你借我披回去吧。”嶼說。
“你現在回去,又要洗澡又要換服,頭發也得吹干,會把方秦給吵醒吧?”
顧蕭惟一提醒,嶼才想起方秦。
自己現在回去,肯定會把方秦吵醒,還會影響他今天拍戲的狀態。
“跟我回去吧。”顧蕭惟輕聲道。
嶼心頭了一下,他怎麼覺得顧蕭惟好像在懇求他?
“不好吧,要不我問問……”
“我不會讓人把消息傳到網上,也不會讓人罵你。”顧蕭惟說。
他的語氣不重,卻很肯定。
“我還讓小琴準備了吃的。拍了大半個晚上的戲,你也想吃點熱的東西吧?而且……”
“而且什麼?”
“你的睡還在我那里。”顧蕭惟說。
嶼沒想到什麼都被顧蕭惟設想好了,如果拒絕的話,罪惡特別重。
“好……好吧。”
他一路低著頭,倒不是擔心被有心之人拍到了他進顧蕭惟房間的照片,而是他不想再蹭對方的流量了,萬一讓自己的黑子和顧蕭惟的起了沖突就不好了。
可他們一起拍戲的默契太好了,嶼知道自己應該和顧蕭惟多接多探討,保持這種默契的狀態。
這時候影視基地里還在活的人不多,拍夜場的回去休息,白天場的還有半個多小時才會起來。
“學長,是我讓你不能抬頭嗎?”顧蕭惟忽然停了下來。
嶼差點撞到他的背上,“怎麼可能?”
“那請學長不要低著頭。”顧蕭惟轉過頭,彎腰向上看,很認真地要和嶼對視。
嶼心頭一暖,釋然地一笑,把頭抬了起來。
只要彼此坦,他人的非議其實無需在意。
顧蕭惟打開了房門,他住的是大床房,房間面積不大,其他的格局跟嶼的房間差不多,做為本劇的男主角和本劇最大話題度的演員,顧蕭惟可以說沒什麼特權。
房間里到都整整齊齊的,他的服也一排一排地掛在柜里。
反而嶼上雖然沒有繼續滴水了,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怕弄臟了顧蕭惟房間的沙發。
顧蕭惟打開了浴室的門,把嶼的睡放進他裝換洗的防水袋里,還掛了一張深藍的浴巾,一看就不是房間配的,而是自己帶的。
“你快進去洗吧,那條浴巾是我的,今天剛換上。你洗完澡別用房間配的,用它。”
嶼看了一眼,他就是想用其他的浴巾……也沒有啊。
影視基地里的住宿和大飯店里比不了,配置的浴巾雖然每天都有人來換,但是質很,含氯比較多,容易過敏。方秦都是拿來墊在浴室里防。
大概因為顧蕭惟從不用房間配的浴巾,所以都讓保潔收走了吧,浴室里除了顧蕭惟的東西,沒看到什麼酒店配的。
“要不你先進去洗?你上也是的。”
“我沒關系。”顧蕭惟很淡地笑了一下,“你的頭發長,比我更容易冒。”
說完,顧蕭惟就把嶼給推進去了。
為了不讓顧蕭惟等太久,嶼趕把服下來,洗了個十分迅速的戰斗澡。
打沐浴,洗頭發,一氣呵。
小琴把訂好的熱粥還有小菜放下,把專門送洗用的洗袋放在了浴室邊上。
嶼洗完澡,把那條深藍的浴巾扯下來,拭上的時候忽然在想那一會兒顧蕭惟是不是得用自己用過的了?他還有其他干凈的浴巾嗎?
他忽然后悔自己拿它了頭發,把它弄得太了。
“蕭惟,這條我用過的浴巾放哪里啊,你還有的換嗎?”嶼走出來的時候問。
顧蕭惟很輕微地頓了一下,這讓嶼覺得自己省略他的姓,他的名字是不是太蹬鼻子上臉了。
只是他覺得自己跟顧蕭惟的距離比試鏡的時候接近了許多,還連名帶姓地他顧蕭惟很見外,顧老師之類的又很方。
但沒想道顧蕭惟卻說:“學長,很久沒人我名字了,很好聽。”
“啊?”嶼愣了一下,心想還好顧蕭惟是個戲癡,上輩子三十多歲了還在走風,不然就他這樣偶爾靠近,連他的名字都被夸好聽,就是神都扛不住。
顧蕭惟又說:“浴巾掛在里面就好。換下來的服放那個洗袋里,小琴會送洗。”
“沒……沒關系我可以自己洗。”嶼剛一腦把自己的服塞進去,現在看到自己的子也在里面,他想單獨拿出來,但顧蕭惟好像正看著他。
拿……還是不拿?
誰知道當他猶豫的時候,顧蕭惟走到他的邊蹲下,用下示意了一下皺的布料,聲音里帶著點點笑意,“那條最小的,學長如果不好意思,可以拿出來。”
嶼的耳朵嗡地一聲響,臉熱得像發燒。
這人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把它給了出來,卻發現自己找不到地方藏。
顧蕭惟找出了一個架,“小琴有準備一個便攜烘干機。我跟你的可以一起烘干,還有除菌功能。”
“一起烘干”什麼的,嶼覺得自己臉上的紅恐怕是褪不下去了。
兩條子在一起吹熱風,畫面真是又詭異又清奇,而且還很有。
心底無私,諸邪退散!嶼,顧蕭惟正經的很,把你腦海中的畫面清除出去!
“我去洗澡了。桌上有粥,你先趁熱喝了吧。”
說完,顧蕭惟進了浴室。
嶼沒有先喝粥,他還是想等著顧蕭惟出來了一起吃。不然等顧蕭惟出來,就變吃他吃剩下的了。
他坐在床頭,用吹風機吹頭發。
有人敲門,嶼警惕地問了一聲是誰,沒想到是小琴出去之后又回來了。
過來拿他們換下的服送洗,頭頂的小丸子出現時,茸茸讓人想薅一把。
“顧哥剛進去嗎?”
嶼看了看浴室的方向,“好像進去有幾分鐘了吧,我頭發都快吹干了。”
“嗯?那怎麼還沒出來……我等等他。老師你隨意哈!”小琴看了看,就坐在沙發上玩起了手機。
嶼心想,好像是洗的有點久,但這也是顧蕭惟的自由。
兩人這麼干坐著有點尷尬,還好小琴格好,嶼正好跟聊聊天。
“顧蕭惟平時拍戲就只帶你一個助理嗎?”
小琴笑著說:“我是孩子,多有點不方便。本來是哥跟著來的,但是出發之前哥健的時候把膝蓋給傷著了。所以就剩下我一個助理了。”
“沒有其他的保鏢或者生活助理之類的了?”
“顧哥的自理能力很強,生活上也不喜歡周圍有很多人看著他。除了我,這次一起來的還有化妝師巖哥。不過巖哥跟其他人住一起。”
“那他真的很低調。”嶼說。
“那高調是什麼樣的?”小琴笑了起來,“像某些明星那樣皇帝出巡?化妝師、造型師還有正選和替補,加上助理和保鏢,直接就是一臺戲,每次通告都需要一輛豪華士?”
嶼被小琴夸張的語氣給逗笑了。
過了幾分鐘,顧蕭惟還是沒出來。
浴室里的水蒸氣已經散去,冷水從他的頭頂沖下來,像是為了驅散沸騰已久的熱。
嶼看時間都快四點半了,得讓小琴拿了服趕回去睡覺,于是他來到浴室門前,輕輕敲了三下,“蕭惟,你有沒有什麼東西需要我送進去?”
嶼懷疑他是不是落了東西所以不方便出來。
水聲沒有停下,隔著門,嶼好像聽見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仿佛充滿了整個空間的悶熱蒸汽一直找不到出口,無數次壁,終于被嶼開了一道隙。
“……我馬上就出來。”顧蕭惟說。
水流聲停了下來,顧蕭惟扯過了嶼用過的那條浴巾,蓋在頭頂,將自己完全籠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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