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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本紅妝》 第47章 一往而深

秉著這樣的想法,心平氣和,安寧度日。

在蒼岐,遇到了蕭焰手下的一干死士,包括那名傷愈歸來的黑首領,在他口中,知道了很多過去不知的事,知道了當年在神廟裡蕭焰那個行禮姿勢的真正涵義,知道了他每天夜裡都會來的寢室默默探,知道了後來在南越皇宮能被程十三順利救出,也是他暗中策劃,一手爲之。

在沁城,參加了李一舟和軒轅清薇的婚禮,爲大夏天子和牽線紅娘,理所當然坐在首位,接新人的敬酒,看著那清俊的新郎與的新娘,在想,不知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爲那個人披上嫁,畫眉梳妝?

遠行雪山,由多傑帶領著苦尋多日,終於找到了那曾與蕭焰賴以生存相濡以沫的雪原石,那件他用萬千鷹翎鳥羽細心編織綴的披風還靜靜放在原,重溫著時,追述著記憶。

暢遊芷水,隨黑龍幫弟子乘舟去到通向德澤湖的那條水道,兩岸蘆花飄飛,水中菱角盪漾,只是在邊劃槳泛舟的人,卻再不是他。

……

明明白白知道,蕭焰死了,早在兩年前就死了。

可在心深,卻覺他時時都在邊,並未真的遠離。

雲島是這些年來到得最多,停留最久的地方。

第二次去的時候,帶上了大夏的能工巧匠,靠著幽朵兒與島人的幫助,在蕭焰的墓前不遠,歷時半年,建起了一座兩層高的小樓,雕欄畫柱,無雙。

門上有塊橫匾,上書三個大字:燕羽樓。

每一間房,房裡每一擺設,都是親自設計,親手佈置,這是他們起的地方,是他們共同珍藏的記憶。

每回外出歸來,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神抖擻,事半功倍。

“心思縝敏銳,作風冷靜,手段強年天子。”

“四國臣服,二島恭順,威加海,盛世太平。”

這是世人對的評價。

然而也有一些不同之聲,有人說這皇帝好是好,就是生有怪癖,喜好男,當年衝冠一怒爲男,出爾反爾將北涼王風如嶽一劍斬殺,險些導致兩國開戰,百姓遭殃。

也有人反駁說,皇帝陛下早就料到這一著,老早就留有後手,不僅是按住了北涼國的篡權暴,還送對方一位神族之子坐鎮,那神子年輕雖輕,舉止談吐卻有大將之風,且更加善良仁慈,比起那名神不見蹤影的前國主風如鏡好了太多,假以時日,著重培養,定又是一代明君。

對此,一笑置之,要知道,傳聞中生有怪癖遲遲不婚的青年才俊,放眼赤天大陸,又不止一人。

比如西烈皇帝蘭棠,比如大夏將軍雷牧歌,比如黑龍幫幫主魅影,個個都是如此。

雷牧歌一直在等,這知道,從第三年開始,就明確跟他說過,的心再放不下別人,這輩子只能是辜負他,對不起他。

記得他當時的回答是:“縱然你無法迴應我,無法我,卻不能阻止我去你,你現在是忘不了他,但將來呢?兩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總有一天你會淡忘他,那個時候,就讓我來陪你,照顧你。”

而銀翼,似乎也跟雷牧歌卯上了,對於西烈國日益高漲的選妃立後呼聲本不理,一意孤行,只說:“他跟我年紀也差不多,他都沒娶親,我急什麼?”

再有就是魅影,那年在芷水邊上曾經與他過面,他當時帶著那名年於承祖,狀若師徒,袂飄飛立在一艘快船上,中間隔著滔滔江水,更隔了萬丈紅塵,近在咫尺,卻已陌路。

他們,都是最親的人,兩肋刀,在所不惜,而蕭焰,卻是裡永不能割捨,靈魂中永不能磨滅的部分。

所以,不能擇一而棲,只能漫長等待。

這一年,是蕭焰過世的第四年。

這一年,二十四歲。

二十四歲,正是青春年,風華正茂,覺仿若已經滄海桑田,褪去青心沉靜。

年紀略長,與年時期的想法卻有不同。

一個人得如火如荼,熱烈而霸道,輒錐心刺骨,要死要活;而隨著年齡的增長,一個人卻如水般緩緩流淌,悠悠綿長。

有時也在想,如果當年的事放在今日,也許就不會發生,至,不會是那樣悲壯慘烈的結局。

如果,時能夠倒流,該多好……

該多好!

這年蕭焰忌日將至,安排好朝堂政事,召集人馬,啓程東去。

船行海上,但見風和日麗,碧波盪漾,天地間一派安寧。

秦驚羽站在甲板上,正俯視海面,忽聽得遠傳來劃水聲,又聽得有人吆喝追擊聲。

此片海域已是蠻荒雲二島的勢力範圍,二島鄰里友好,關係和睦,又因爲擁有傳聞中的兇悍異與神,周圍漁民斷然不敢輕易靠近,更不敢肆意冒犯。

這陣仗,卻是在追擊何人?

當下去往船樓高,舉目遠眺,卻見那頭有隻小舟在海浪裡飄搖,後面一艘大船正快速追趕。

一眼看清那後面大船船上有雲島的巫頭像標示,船上人數不,阿大,幽朵兒都在其中,而前方那隻小舟上卻只有個頭戴斗笠的黑人,只看出形矯健,看不清面容。

見是人,生怕島上有事發生,秦驚羽趕漿手加快速度,朝雲島的大船靠攏,同時舉旗鳴鼓示意。

見得是大夏戰船,幽朵兒歡呼一聲,忙人從船上解下只小艇劃將過來,而阿大等人卻是駕著大船繼續追那小舟而去。

“出了什麼事?”等到幽朵兒跳上甲板,秦驚羽一步過去,劈頭就問。

幽朵兒眨了眨眼,恨恨道:“那老賊,這半年來上島來好幾次了,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護島神鳥都拿他沒法,這回他又上來,被我們在岸邊抓了個正著,這不,我跟哥哥一起追他來了,等會兒逮住了他,定要他好看!”

秦驚羽哦了一聲,朝海面上一前一後的兩隻船凝神去,卻見那小舟上那人轉過來,摘去斗笠,向所在的方向回頭一顧,微微頷首。

一襲青衫,仙風道骨,眼底似有深意。

明明素不相識,卻覺分外眼

腦子裡靈一閃,驀然冒出個模糊的念頭,會不會……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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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焰屢屢提及卻始終無緣得見的那個人?

口彷彿被鐵錘狠狠一撞,撞出滿頭金星,一片空白,心裡卻是狂喜,如果那個人是他,那將意味著什麼?他半年來幾次出現在雲島,意味著什麼?那意味深長的一眼,又意味著什麼?

會不會,如所願,實現這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向天祈禱的心願,以爲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實現的心願——

起死回生,平安歸來……

會嗎?會嗎?!

剎那間,忽喜忽憂,一顆心怦怦地跳個不住。

腳下虛浮,手指抖,不知道自己對幽朵兒說了些什麼,不知道船舶是如何靠了岸,又是如何歪歪倒倒跳下船,如何跌跌撞撞朝前飛奔,絆倒,又再爬起,再絆倒,再爬起。

溫暖的山風,呼呼地過臉頰,袂輕,髮輕揚,著氣,一路跑,一顆心彷彿就要飛出來,正在腔裡急促雜地跳,連帶著混都在燃燒著,幾沸騰。

原來,直到這一刻,才終於會何謂真正的急切和喜悅,彷彿每個細胞都在歡,卻又雜夾著一點點失而復得後的惶和不安,生怕這一切,全都不是真實的,只是又一場臆想出來的幻夢。

它來得這樣突然,仿若黑暗中久久前行的人,等待了那麼長的時間,經歷過那麼多的失,只在一剎那間,突然見得曙

從來沒覺得自己有這樣好的力,這樣好的耐力,彷彿只是本能,竟一口氣不歇地奔上了山。

大半年未至,但見燕羽樓前豔籠罩,霞燦爛,四周碧樹繁花,草木青青,一切都是那麼明麗可

靜悄悄的,墳墓高聳,石碑如故。

難道,是想錯了?

秦驚羽放慢了步子,心跳難抑,方纔的激與勇氣卻都消失在九霄雲外,近鄉怯,止步不前。

倚著一棵樹重重氣,只覺得全無力,近乎虛抖,那乾涸了四年的眼眶不知怎的,突然盈滿了淚水,淚眼朦朧,視線模糊,忽而轉頭,彷彿看見有一人推門而出,從樓裡漫步走出來,拔軒秀的姿一點點出現在眼簾,那溫潤俊朗的眉目,分明是日思夜想的樣子。

那眼角眉梢,似笑非笑,似喜非喜,又似是纏綿不盡難分難捨的濃意。

是夢嗎?

在這樣好的夢裡,踏霞乘風,朝而來?

屏著呼吸,腳下像是踩在棉花團裡,一,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這一眨眼,面前的人影就像是無數個夢醒的清晨,立即消失,無蹤無影。

那是他嗎,是他嗎?

是真是幻?夢耶非耶?

那人清清爽爽,端端正正地站著,那雙眼如昨般彎起,衝著微微一笑,笑意如春風化雨,冰雪消融,仿若漫天金,無邊彩霞都凝在這一笑當中。

他薄脣勾起,那麼溫笑著,什麼都不說,只朝出手來。

明白他的意思,這一場要想開花結果,不能只靠他一人努力,必須也要走上去,握住他的手。

秦驚羽踏出一步,再一步,終於忍耐不住衝上去,手指相覺微涼中帶著一暖意,那麼真實,他活過來了,是真的活過來了!

蕭焰猛然抓住的手,一把扯進懷中,抱住,脣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眸底卻已晶瑩閃耀:“三兒,我的三兒,你終於來了……”

相擁,中無隙。

堅韌悉的懷抱,的力道,夢裡尋覓了千萬次的場景,一切都是那麼難以置信,卻又那麼真實無欺。

秦驚羽眼中含淚,摟了他:“是,我來了,我慶幸我來了,你可知你這一覺,睡了好久好久。”

那麼漫長,那麼久遠,令幾乎都已經絕了。

頓了一下,似是想到什麼,立刻在他膛上來回索:“你的傷呢,被震碎的臟呢,是不是都好了?還有沒有什麼問題?”完又去他的,“傷呢,”

蕭焰咧開笑,拉住的手,環在自己的腰際,擺放端正:“都好了的,你別,歇了這麼多年,我可不能保證有太好的自制力。”

秦驚羽面上難得地紅了紅,整個人都被巨大的幸福包圍著,有太多太多的話哽在間,一時又不知從哪裡說起。

蕭焰擁著的手臂,低嘆:“我醒來的時候,看到了燕羽樓,和那塊空白的石碑,我猜不你的心意,也不知道你現在的狀況,我單知道已經過去了四年,心裡又是惶恐,又是害怕,不敢去找你,只能在這裡等……”

秦驚羽掐他一把,嗔道:“原來你竟是個膽小鬼!”

“是,我就是個膽小鬼,所以我一直都不敢告訴你真相,怕你恨我,怨我,不要我……”

秦驚羽手掌掩住他的脣,喜極而泣:“好了,別說這些了,都過去了!”說罷又道,“我且問你,若我不來,你是不是就這樣一直等下去?”

蕭焰看著,滿目,滿心喜悅,脣邊笑意越來越濃,卻始終不作回答。

秦驚羽急了,手去撓他腰間,力道卻甚是輕微:“你傻笑什麼,快回答我!”

蕭焰微微笑道:“路上你可曾看見位頭戴斗笠的黑老人?”

秦驚羽不迭道:“看見了,他就是你師父吧?幽朵兒說這半年他來過好幾次,是他救你的吧?”

蕭焰點頭道:“正是,師父長年在深山野外雲遊,得知我的死訊已經是一年前,他便悄悄找來,挖開墳墓查看,他說我這其實只是個假死,又說這寒玉棺是個好東西,可保不腐,而我昔日泡過的暖玉神泉,服下的茯苓首烏丸、上灑的像是神族的符水,不醉翁給我又喝又泡的藥酒,都在我自修煉的息神功下漸漸發揮作用,還有這塊墓地,想來當年神泉被毀,泉水卻沒消亡,而是盡數滲進了地下,卻了個休養生息的寶地,最後再加上師父帶來的一顆金丹,終於讓我起死回生,堪堪撿回一條小命來,還因禍得福,將這羸弱多病的子養得大好,你說,我把這天地間的福氣都佔盡了,可怎麼是好?”

秦驚羽聽他說得輕巧,卻知道這其中兇險叢生,天時地利人和,所有條件必須備,任缺一樣都不能有今日之結果,越想越是後怕,不由得抱住他,聽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聲,癡癡仰,生生纏繞,怎麼也不肯鬆手。

蕭焰低下頭,噙著濃濃笑意,深深看:“你這記好忘大的,不是還在問我問題麼?”

秦驚羽頭埋在他前,嗅著他上清淡好聞的氣息,腦子裡滿是慶幸與惜福,哪裡還顧得上其他,只應道:“你說。”

“我都請師父去天京報訊去了,還怕你不來?而且我其實心裡也著急的,哪裡還等得了他老人家,頂多再養個一兩日,我便自己衝到天京去找你。”

“那倘若我已經跟別人親了呢?你又將如何?”

蕭焰斂了笑,眸定定過來:“我醒過來的頭一件事,便是想起我死前竟將你託付給雷牧歌,還他好好對你,其實這話我一說完就後悔了,悔得腸子都青了,只是我當時以爲自己活不了了,才違心說出這番大義無私的話來,我閉上眼的那一瞬想的便是,若我死了那也罷了,若我不死,活過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你給搶回來。”

秦驚羽輕笑道:“臉皮真厚,你就那麼篤定我就心甘願讓你來搶?”

蕭焰盯著的眼,認真地道:“你可記得,我臨死之前問你能不能原諒我,你是點了頭的。”

秦驚羽暗地好笑,心裡喜樂無限,故意想了下才道:“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蕭焰又道:“我還問你,如果有來世,你還會不會接我,你的回答是會。”

“我是這麼說的,但那又怎樣?”

蕭焰只低了嗓音在耳邊道:“不怎樣,三兒,你的話太多了……”

“嗯,我還有好多事問你,那個……”秦驚羽張還要再說,他已是低下頭來,含了的脣瓣,堵住所有聲音。

脣舌糾纏,氣息融,火熱而甜,深刻而執著,天地在這一刻都安靜下來。

剎那,已是永恆。

此時正是夕西下,黃昏時分,白天就要過去,黑夜就要來臨,但知道,他們的黑夜已經過去,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是充滿幸福如的日子。

……

起風了。

晚風吹拂著山野,霞輝映著樓宇,萬寧和而幽深,只除了那些淺淺低的夏蟲,似在訴說著塵世間奇幻瑰麗亙古不滅的神話。

似水,佳期如夢。

兩心繾綣,三生結緣。

(全劇終)

------題外話------

央有話要說:

1、終於完結了,謝謝大家一路不離不棄的支持,說不盡的謝和歉意!溫馨番外過幾日就有!一定有!

2、央新坑《窈窕家丁》已開,乃明月心的後世故事,預計四月開始填,喜歡央文筆的親們麻煩手指,放你書架的某個角落就好,再次拜謝!

3、喜歡種田文的親看過來,李箏的新文《寒門閨秀》,夜纖雪的新文《嫁作商人婦》,都是種田正劇文,質量有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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