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又是一拳朝秦堪臉上擊去,秦堪也不躲閃,著實挨了這一拳,半邊臉已腫得老高,著涼氣冷笑:“我也不跟你說道理,揍完了再說!你就是因為從小到大被寵壞了,從沒挨過打,所以才這般昏庸糊塗。”
二人兇惡對視,忽然齊聲怒吼,像兩隻爭奪食的狼,狠狠地朝對方撲去,乾清宮霎時拳來腳往,慘連聲。
殿門外值守的宦和邊軍將士聽到裡面靜不對,立馬探頭察看,卻見天下最權勢份最尊貴的一對君臣竟如孩撒潑般扭打一,而且招式分外下作,不是挖眼吐口水便是桃摳鼻孔,形象簡直不堪目,二人上穿的龍袍蟒袍早已在扭打時撕裂了一條條,臉上青腫烏黑。顯然各自挨了不打。
皇帝陛下和當朝國公爺打架,這……可是千古未見的奇景呀。
殿外將士和宦見此一幕,紛紛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宦急得在殿外團團轉。想進去拉架卻又不敢。裡面那兩位不是尊貴至極的皇帝就是權柄滔天的重臣,任哪一位輕飄飄的開句口。他這個小小侍便會死得連灰都不剩,再說,殿外還有一群如狼似虎的遼東邊軍兇神惡煞地盯著他呢。
…………
…………
不知打了多久,朱厚照和秦堪終於停了手。二人並排躺在乾清宮猩紅的地毯上,閉著眼睛著氣,臉上上傷痕累累,稍稍大一點的作便牽上的傷口,疼得倒吸涼氣,哀哀呼痛不已。
朱厚照渾已沒了任何力氣,臉上不知怎的卻浮起了笑容。剛打完架之後出的笑容看起來分外詭異。
“嘶——秦堪,你這混帳,三十多歲了下手還這般黑,難道你真想把我揍得絕後不?”
秦堪白淨的面孔腫得像豬頭。眼眶也黑了一大圈,角剛一勾便牽了傷口,疼得瞋目吸氣,痛苦得眼睛眉擰了一團。
“嘶——陛下下手也沒留啊,剛才一拳打中我的脖頸,差點把我打死。”
二人艱難的扭過頭,兩兩對視,看到對方腫得不人形的模樣後,二人呆怔片刻,忽然笑出了聲,笑聲越來越大,中間夾雜著牽傷口後的吸氣聲。
朱厚照笑得不能自已,一邊氣一邊側躺在地毯上弓起腰,上氣不接下氣道:“今日從承天門外見到你開始,到乾清宮召見你,我一直覺得你這張臉很討厭,很陌生,好像從沒見過,那時你近在我眼前,卻仿佛隔了天涯般遙遠,現在揍完之後,我發現你這張臉一點也不陌生了,還是當年悉的模樣,甚至更英俊了幾分,哈哈……”
秦堪也笑道:“這幾年越看你越不順眼,明明還是原來的模樣,可總覺得心裡膩煩,今日揍過之後才頓親切,原來你很適合這副豬頭的樣子,希你以後繼續保持下去……”
二人又大笑,笑得酣暢淋漓,好不快哉。
過了半柱香時分,二人笑聲漸漸小了,心中卻浮起了同樣的悲傷沉痛。
吵過罵過,打過笑過,之後呢?該面對的事終究逃避不了。
二人仍並排躺在地毯上,朱厚照的神漸漸嚴肅:“秦堪,我素知你有懷天下之志,你告訴我,你希看到大明變什麼樣子?”
秦堪不假思索地道:“國盛,民富,商興,軍強,無憂,外無患,民間百姓食無憂,朝堂大臣多一些務實能乾之人,一些口若懸河仁義道德的虛偽之輩,如此,臣願足矣。”
朱厚照歎道:“怎麼可能有這一天?秦堪,你的願太遙遠了……”
“總要有個人站出來,力行地去做,做一天,一月,一年,或許改變微不足道,但是做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世道終會不一樣,如同愚公移山,愚公乾不了,還有兒子,孫子,子子孫孫一代又一代做下去,總有一天會將那座礙眼的大山移掉。”
朱厚照笑道:“你行事慣來聰明,機巧百變,愚公移山可不是你的子,你怎會做這般蠢笨的事?”
秦堪苦笑道:“變千年王朝局,談何機巧,哪有捷徑?本是一件沉重且艱巨的事,所謂聰明和捷徑,最終結果只會禍國誤君,我可以不在乎家命,卻不敢拿天下萬千生靈玩笑,臣民百姓經不起這樣的玩笑。”
扭過頭看著朱厚照,秦堪深深道:“陛下離開皇宮,在郊外農莊住了數月,你看到我大明的農夫過著怎樣的日子了嗎?京師郊外的農莊尚算富裕,豈知遠離京師千裡的貧瘠之地,百姓們又過著怎樣的日子?或許他們終日勞作,唯所求者不過飯裡多一片油油的而已,我此生要做的事,就是讓大家的碗裡多那麼一片,讓他們每日三餐安寧恬靜地蹲在門檻外,著碗裡的飯和,沒有惡吏欺門征繳苛稅。沒有韃子鐵騎搶掠屠戮,我隻想讓他們安靜的吃完,然後帶著滿足的笑容赤腳下到田野鄉間,繼續每日的勞作……”
歎了口氣。秦堪道:“所謂‘國盛。民富,商興。軍強’,看似遠大崇高的志向,其實歸納起來只不過是百姓碗裡的一片而已,等到哪一天我大明所有百姓的碗裡都有了這片。我想,我此生的志向已無憾矣。”
朱厚照安靜地聽著,良久方才歎道:“秦堪,你是對的,想想我登基這十幾年來,對朝政國事素來不喜,而我治下的大明卻莫名其妙超越了化弘治。已有中興盛世之象,以前我猶沾沾自喜,自覺是古往今來英明君主,然而這幾個月住在農莊細數自己的功過。卻發現這中興盛世與我毫無乾系,全都是你和閣諸位大臣治理下來的,一條條強國之策的推行,全部出自你們之手,而我,只是因為對你這個朋友毫無保留的信任,而隻管點頭應許便是,稀裡糊塗十四年,竟真的治下了這煌煌盛世,秦堪,不得不承認,這些全是你的功勞。”
秦堪笑了笑,道:“昨夜我已做下這震驚天下的大事,陛下待如何置我?”
朱厚照沉默半晌,反問道:“你覺得我該如何置?”
秦堪淡淡地道:“你重登皇位,然後殺了我和葉近泉,以平息昨夜京師之,平複京師朝臣軍民人心……”
朱厚照有些奇怪地盯著他:“你甘心被我殺了?”
秦堪毫不猶豫道:“當然不甘心,所以我出宮後打算馬上收拾細帶上家小逃命,相信陛下很快就能發現,我不僅治國的本事強,逃命的本事也不小……”
朱厚照愕然瞪著他半晌,終於翻了個白眼,道:“好吧,欽犯秦堪在逃,家眷不知所蹤,留下這個爛攤子我該如何置?”
“圈偽帝朱厚熜,裁撤司禮監,收回批紅權,擴充閣員至二十人,凡國事以投票席位表決,而閣人選則以吏部和都察院每年對員的考績評分為主,錦衛則負責暗中搜集這位閣人選為施政的每一個細節,從聲到功績,事無巨細皆列評選標準,一明一暗相輔相,缺一不可。加大都察院對地方府的監督力度,並裁撤東廠,收回錦衛緝拿審問刑訊等諸權,錦衛隻偵緝和網羅報之權,它獨立於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三法司之外,並於錦衛另設司局,專職監督各地方府之責,凡貪墨,欺民等諸多不法事,皆上報閣和都察院……”
說著說著,秦堪忽然住了口,神有些猶豫,他想說,或許,天下並不需要皇帝,或者皇帝只是個擺設,比如五百年後的君主立憲製,如今大明的閣,都察院,指揮使司三權分立,諸衙各施其職,已然有了君主立憲的雛形,稍作修改便是一套且穩定的政治制度。
了皇帝和司禮監的攪和,再充分擴大三方的權力,使之互相監督製約平衡,然後在這套平衡的制度下推行強國之策,鼓勵農桑,商業和軍事發明,以巨利為餌鼓勵商人航海,雇傭國流民造船出海,開拓海外民地,掠奪海外產,販賣後雇傭更多的流民,購買更多的火,用來征服更多的海外土地……來往之間形一個巨大的良循環,從而達到富民的目的,民富則學興,學興則明理,明理則引人思索,或許在有生之年,秦堪便能看到一個名“民主”的東西在世人心中悄然萌芽,生長……
然而在這個生平僅有的皇帝朋友面前,秦堪埋在心裡的這番話終究沒忍心說出口。
秦堪一邊說,朱厚照一邊不停點頭,最後忽然又笑了:“你看,咱們又跟從前一樣,你出主意,我隻管點頭。”
秦堪也笑了:“對,咱們有了共識便施行,朝中誰不答應咱們便想個壞主意狠狠坑他一回,有的人被咱們活活坑死,有的人被坑得丟流放,還有的被坑得啞吃黃連出不得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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